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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下旬，丸都市阳岔镇通沟村的朴老六家里一片愁云惨淡。原本觉得是占了大便宜的收购合同，现在就是一条能勒死一家人的绞索。 朴家是朝鲜族，从祖上继承下来了三大传统技能：腌咸菜、种水稻、养人参。前两年政策刚放开，人参合作社解体，他家便在承包的五亩山林里，选出来两亩地开始种人参。几年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直到去年人参到了翻栽的时间，而辛苦积攒的家底已经渐渐耗净。父子四人商议出来三条路，一是和亲戚朋友借款；二是从银行贷款；三是和人参市场的存仁堂签订收购合同。 可养参已经四年，家里的亲朋好友都已经借过一遍，而他家的人参还得两年才能收获，这个风险就很大，谁敢保证就不会出现病虫害前债未清，大家已经尽到亲朋的本分，再次借款的人就很少。走了一圈才借到五百块钱，那还是妹妹未来的婆家拿出来的大头。而从银行贷款，9%的年化利率，算算两年得拿出来将近2000块钱，于是父子便决定挖出来几百斤四年的人参，分别去山城县和抚县的人参市场碰了碰运气，结果就签回来一份坑爹的合同。 “我说和存仁堂签合同吧，你们就不干。”坐在地炕上的老二用朝语埋怨着，“人家是港商，开业的时候市长都来了，那还能差的了。可你们...唉！” “那不是他家的合同不好抢吗！咱等了两天，都没轮到。”老大懦懦的解释，“那抚县市场也是县里开的，签订单合同还是南棒人。咱朝族人向来抱团，我觉得同根同族的，咋也比那些汉族人可靠些。” “那你就不好好看看合同就签字，检测不合格就交不了货，就得是十倍的赔偿！咱收了人家一万五的订金，如果违约了，就得赔出来十五万！咱家砸锅卖铁也赔不出来。明年就要开始交货了，咋办。”老二继续埋怨，大哥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现在就知道缩在那里装死，等着大家给他擦屁股。 “今年咱挖出来的这些是长得不好的那一帘，没准剩下的都是合格的呢。”还没有结婚的老三看着父亲和两个哥哥，侥幸的问。 “唉！都是用一样的化肥和农药，没有差别的。”父亲磕了磕烟袋叹口气，“咱不行就求求人家，都是同根同族的，大不了卖给他们便宜一点。” “怎么可能！”老二站起来道：“老李家就差给他们跪下了，人家咬死了按合同执行，你们还在这白日做梦呢！” “要不咱去找找市里的干部”老三建议。 “人家凭啥管你！” “要不咱今年就把参地都挖了卖给别人，然后卖了房子搬家。”老三又弱弱的问。 “你往哪搬人家找到政府，你躲哪都没用！”老二坐下叹气。 “跑对岸去就找不着了。” “特么的！”老二对弟弟那清新脱俗的智慧已经无语。对岸是北棒，过去了确实找不着，但先不说能不能过去，就算是过去了还不如死了呢。 “别他妈胡咧咧了！”朴老六拍了桌子。 “要不咱抬钱买一些合格的给他们交货，咱们的就卖的便宜点，亏钱也比赔钱强啊。”老二琢磨出了一个新办法。 “那咱们也得知道谁家的合格啊！”老大挠挠头，“还得拿样品去人参市场检测，这花头也不少。” “那也比赔人家十五万少！”老二最看不上大哥这种只顾眼前的死出儿！要不是他贪小便宜，哪能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唉，早点分家就好了。 “现在看，还是老二的主意靠点谱。不行咱们各家要点，咱认了花点钱，送山城县的检测中心看看。”朴老六准备分派任务。 “我对象说山城县市场那边，政府在帮老百姓看合同，要不咱把合同一起拿过去。”小女儿的未来婆家是汉族人，消息相对灵通。 “家里爷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我看你是被婆家惯坏了。”在兄弟面前一副受气样子的老大，转头就骂！朝鲜族的大男子主义很严重，女人在家里是没有“议政”权力的。 “你瞎咋呼啥”朴老六也看不上大儿子耗子扛枪窝里横的模样，这是关乎一家存亡的大事，有一点可能都要努力争取，于是抬头道：“小英，你仔细说说。” “我也是听大伯哥说的。他连襟在乡政府，说是对农民的啥合同援助，就是让检察院和法院的人帮老百姓看合同。” “老二，你和小英赶紧去问问咋回事。”朴老六坐不住了。 同一时间，山城宾馆的房间内，南棒的商人金大勋和高宁浩正在交流。两人都是参林株式会社的采购组长，为人参专卖局服务，来这里也是为了采购高丽参的原料回去做初加工。 “金组长，我听说有几个做合同诈骗的被抓了，咱们的这个收购合同有没有啥问题” “西八农马！”金大勋不屑的道：“别拿我的合同和那帮拙劣的骗子相提并论。他们就是在搞订单诈骗！用高价收购的承诺，挑起那些酱狗的贪婪，然后骗取他们的钱财，真是低劣的手段。” “那咱们这些合同是不是也...”高宁浩是今年建交后才被派过来的，对这里的国情和法律都不了解。身处国外，心思自然就得谨慎细腻一些。 “哼哼！”金大勋阴笑道：“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赚钱的精髓。孙子兵法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们所作的那些粗浅的合同就是为了骗钱，所谓的高价回收只不过是想高价卖掉那些假的肥料和农药。这些把戏在国内十年前就被禁止了，现在拿过来不过是糊弄那些酱狗。一旦有人发现，他们就跑回国内，等事情消弭了就再回来继续行骗。” “咱们的合同不会出现问题吧”高宁浩还是不放心。 “我们的合同都是合法的，只不过是标准定的比较高，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几乎没有！这样一来，这些拿了我们钱的订单农户，罚不罚款、罚多少都是我们说了算。而且用什么样的价格收购，更是我们说了算。” “那以后咋办咱们的收购生意不就成了一次性的了。” “今年咱们可以大度一点，按照三到五倍的罚金处罚，这就能留下一个好名声。等明年我们可以把标准定的低一些，那些刚开化的酱狗依然会找我们的。” “他们的政府不会介入吗！” “他们刚和咱们建交，还要依靠我们南棒的资金和技术发展呢！那些胆小的官员，怎么敢得罪我们这些正规商人。”金大勋想起那个在战场被吓破胆的父亲，就知道喝多的时候在兄弟姐妹和妈妈身上找回自尊。岂不知那些人的后代，也会在自己面前奴颜卑膝，金钱才是征服他们的最好方式。这次合同履行期间，他一定要找几个父辈去过半岛的人家，让他们匍匐在自己面前。自己是不是要买一个录像机，让这个同事帮自己留影呢 “我们小组的同事觉得应该对本族人网开一面，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们和北棒一样，已经不是我们大韩民族的一员了！虽然还是同根同族，但已经被赤色同化，变成了酱狗。这里有一句话说的对，他们是在助纣为虐！”金大勋有些自得的道：“以为会讲朝语就是一家人，就想幸免，怎么可能！” 高宁浩也是有些无语，他在出国留学期间也很相信同胞，可被骗自己最惨的也正是这些人。从那以后，他再出国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当地的这些同胞。不过现在对待这些淳朴的同族，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咱们投资了三十多个农户，有多少是高丽后裔材料里我只看到了两家姓朴的。” “有十六家！”金大勋喝了口茶水，“最多的借款三万，最少的八千。合计借款三十七万，占总借款的60%。呵呵，这部分的利润就是我们的奖金。谁说要网开一面，谁就可以把他的奖金拿出来。反正会社只要求我们拿到价格合理的原料，其他的，部长也不关心。” “合同会社没有审过吗这些可都是要留底的。”高宁浩还以为是公司行为。 “我们的合同母本是会社的，只不过那些赔偿性条款被放大了，反正这些酱狗也看不懂。而且我发现，这些未开化的酱狗很害怕打官司，只要我们一吓唬，就会乖乖的退钱，然后任我们拿捏。” “那签合同的公章是哪里的”高宁浩有些心神不宁。 “是我在这里注册的公司。”金大勋口气很淡，这个公司是他前年就注册好的，以前和总部的贸易都是用它来完成，赚的差价大部分进了他的口袋，手下的两个职员喝了点汤汤水水。没想到今年会社又派了一组人过来，今年的差价能不能赚到，还得看高宁浩这个书呆子懂不懂事。不过那些赔款，却可以落在这个公司里面。 “什么！这不就是阴阳合同。”高宁浩惊讶的站了起来，他真没想到金大勋这个所谓的前辈，胆子竟然这么大！虽然前两年的收购任务完成的不错，但这种居间公司的风险太高了，一旦发生纠纷，大使馆的介入理由都不足。 “高组长，你要是害怕风险，咱们两个小组也可以分开操作。”金大勋图穷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