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忍无可忍终反目,铁棒怒出祝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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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昨日同袍今喋血,豪门一夜火连天。 忠良遭陷空遗恨,奸佞操刀自掘坟。 且看独龙成死地,方知天道饶过谁。 话说那“铁棒”栾廷玉,在后院精舍之中,听得心腹庄客阿福报信,方知那祝朝奉父子竟设下“鸿门宴”,要在酒席间以摔杯为号,将他剁成肉泥,献首级予高俅邀功。 这一番话,直如万箭穿心,将栾廷玉那一颗赤诚忠心,射了个千疮百孔。 “好!好个祝家庄!好个高太尉!”栾廷玉怒极反笑,那笑声凄厉,在这寒夜之中听来,竟如夜枭啼血。 他猛地站起身来,浑身骨节爆响,一身煞气透体而出,震得那窗棂都在瑟瑟发抖。 “我栾廷玉自问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他祝家老小!十年护院,几次出生入死,到头来,竟落得个‘借头一用’的下场!”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那柄六十斤重的熟铜棍,单手抚摸着冰凉的棍身,眼中杀机毕露。 “既是不仁不义之辈,我又何必愚忠送死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栾廷玉转身喝道:“阿福!传我号令!召集那一班随我多年的亲随弟兄,全都披挂整齐,带上兵刃,到后院集合!咱们……杀出去!” “是!”阿福含泪领命,飞奔而去。 不消片刻,三十余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个个手持朴刀,背着弓箭,齐聚后院。 这些人皆是栾廷玉平日里一手调教出来的亲信,武艺高强,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栾廷玉看着这帮生死兄弟,沉声道:“弟兄们,祝朝奉听信谗言,要拿咱们的人头去向高俅老贼献媚。你们说,咱们该当如何” 众汉子闻言,无不义愤填膺,齐声低吼:“反了!反了这鸟庄子!” “好!咱们走!”栾廷玉一挥熟铜棍,跨上早已备好的乌骓马,一马当先,朝着祝家庄的后门杀去。 …… 却说那聚义厅中,祝朝奉正端坐在主位之上,面前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 祝龙、祝彪分坐两旁,几十名刀斧手埋伏在帷幕之后,只等栾廷玉一来,便要动手。 此时,更鼓已敲了三下。 祝彪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门外:“爹,这都什么时候了,那栾廷玉怎么还没来莫不是……走漏了风声” 祝朝奉眉头微皱,正欲派人去催,忽听得庄后一阵喧哗,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祝朝奉大惊,霍然起身。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庄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哭喊道:“太公!不好啦!栾廷玉……栾廷玉他造反啦!他带着一帮亲信,杀了守门的弟兄,正往后门闯呢!” “什么!”祝彪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狞笑:“好啊!这厮果然反了!爹,你看,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吧!这下好了,不用咱们找借口,他自己把罪名坐实了!” 祝朝奉气得胡须乱颤,重重地一拍桌子:“反贼!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传我命令!全庄出动!给我截住他!死活不论,只要脑袋!” “孩儿领命!”祝彪、祝龙早就等得手痒,当即提了兵器,带着早已埋伏好的几百名刀斧手,如狼似虎地扑向后院。 …… 祝家庄后门处,火把通明,杀声震天。 栾廷玉一条熟铜棍,使得如风车一般,当者披靡。 那些寻常庄客,哪里挡得住这尊杀神碰着死,挨着伤,瞬间便被杀开了一条血路。 “栾廷玉!哪里走!”一声暴喝传来,只见祝彪骑着战马,手挺点钢枪,带着大队人马从侧面杀出,截断了栾廷玉的去路。 “逆贼!太公待你不薄,你竟敢背主作乱!”祝彪倒打一耙,厉声喝骂。 栾廷玉见是祝彪,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双眼瞬间变得血红:“祝彪小儿!你还有脸说‘恩义’二字你们父子设下鸿门宴,欲害我性命,真当我栾廷玉是瞎子不成!” “哼!通匪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祝彪也不废话,挺枪便刺,“今日便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滚开!”栾廷玉怒吼一声,也不用招式,只是凭借着那一身神力,熟铜棍横扫而出,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砸向祝彪的枪杆。 “当——!”一声巨响,祝彪只觉得双臂剧震,虎口发麻,差点连人带马被砸翻在地。 他心中大骇:这老东西,平日里切磋还留了几分力,今日这是要拼命啊! “大哥!快来助我!”祝彪不敢逞强,连忙呼救。 祝龙此时也已赶到,挥舞大刀加入战团。 祝氏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夹攻栾廷玉。 周围数百名庄客更是将那三十几名亲随团团围住,箭如雨下。 栾廷玉虽然勇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又要护着身后的兄弟,一时间竟冲不出去。 “放箭!射死他们!”祝朝奉在后方高声下令,那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栾廷玉拨打雕翎,护住周身,但他身边的亲随却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栾廷玉的心在滴血。 “祝老贼!你欺人太甚!”栾廷玉发出一声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他猛地从马鞍旁摘下一个火油葫芦——那是他平日里用来保养兵器的,此刻却成了复仇的利器。 他将火油泼在路旁的柴草堆上,火折子一晃。 “轰——!”烈火瞬间腾起,借着夜风,迅速蔓延开来。 祝家庄乃是依山而建,庄内多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和草料堆,这一把火,正好点在了风口上! “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吧!”栾廷玉状若疯虎,熟铜棍带着火焰,所过之处,房屋崩塌,火光冲天。 祝家庄乱了!彻底乱了! 大火迅速吞噬了后院,向着前厅和粮仓蔓延。 庄客们顾不得追杀栾廷玉,纷纷忙着救火,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祝朝奉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大火,整个人都瘫软了:“我的庄子……我的家业啊!” …… 与此同时,离祝家庄五里外的高俅大营。 高太尉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帐外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何人喧哗”高俅披衣而起,怒气冲冲地喝问道。 心腹亲将冲进大帐,一脸惊惶:“太尉爷!不好了!祝家庄……祝家庄起火了!火光冲天,杀声震野啊!” “什么!”高俅大惊,连忙冲出大帐。 只见远处独龙冈方向,半边天空都被映得通红,那火势之大,即便是隔着五里地,也能感觉到一股热浪。 “这是怎么回事”高俅惊疑不定,“莫非是祝家庄遭了二龙山的夜袭”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监视祝家庄的斥候飞马赶回,滚鞍下马,急声道:“报——!太尉!祝家庄内乱了!据探子回报,是那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勾结二龙山的贼寇,里应外合,在庄内放火杀人!祝家父子正在与贼人混战!” 这斥候并未看清全貌,只是远远看到栾廷玉在大杀四方,又想起之前的传闻,便想当然地以为是栾廷玉勾结外敌造反。 高俅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气得直跳脚。 “反了!反了!果然是反了!”高俅指着火光冲天的祝家庄,咬牙切齿地骂道:“本太尉早就觉得那祝家庄不可靠!先是首战失利,损兵折将;接着又是推三阻四,不交粮草!原来他们早就跟武松那贼寇穿了一条裤子!这是在演戏给本官看啊!” 在高俅看来,这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秦明会诈败为什么栾廷玉能毫发无伤地回来为什么祝家庄迟迟不交投名状原来,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高俅的局! “好个祝朝奉!好个栾廷玉!竟敢把本太尉当猴耍!”高俅眼中的怒火比那祝家庄的大火还要旺盛。 他一把抽出腰间宝剑,厉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击!给我围住祝家庄!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跑!” 身旁的参谋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尉,那祝家父子还在与栾廷玉厮杀,是否要……” “杀!”高俅面露狰狞,狠狠地挥剑斩断了面前的案几,“不管是姓祝的还是姓栾的,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反贼!既然他们想造反,那就让他们尝尝本太尉的手段!” “神机营何在!” “末将在!”一名黑甲将军出列。 “把火炮给我拉上去!对准祝家庄,给我轰!狠狠地轰!不管里面是谁,统统给我轰成渣!” “诺!” 随着高俅一声令下,五万朝廷禁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已经陷入火海的祝家庄涌去。 …… 祝家庄内,此时已是人间炼狱。 栾廷玉带着仅存的十几名兄弟,且战且退,终于杀到了庄门口。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放下吊桥突围之时,却绝望地发现,庄外的旷野上,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将整个祝家庄围得水泄不通。 那一面面绣着“高”字的大旗,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高俅的大军!”栾廷玉心中升起一股希望,难道是高太尉来救祝家庄了若是如此,只要自己说明原委…… “太尉!我是栾廷玉!我有冤情!”栾廷玉站在城头,大声嘶吼。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援军的问候,而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 “轰——!”一枚巨大的实心铁弹,呼啸着划过夜空,狠狠地砸在了祝家庄的寨墙之上。 碎石飞溅,烟尘滚滚。几名靠得近的庄客瞬间被砸成了肉泥。 紧接着,便是万炮齐发!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云霄,一枚枚炮弹如同流星火雨般落下。 有的砸塌了房屋,有的引燃了草料,有的直接落入人群,炸得血肉横飞。 高俅根本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他要的是毁灭,是泄愤,是彻底的屠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刚赶到庄门口的祝朝奉,看着这一幕,彻底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向着高俅大营的方向拼命磕头:“太尉爷!我是忠心的啊!我是被冤枉的啊!别开炮!别开炮啊!” 但是,他的声音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显得是那么微弱,那么苍白。 祝彪也被炸懵了,一块飞石擦过他的额头,鲜血直流。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看着那无差别轰炸的官军,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些权贵眼里,他们这些土豪劣绅,哪怕再怎么表忠心,也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 “爹!别磕了!他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祝彪拉起祝朝奉,眼中充满了疯狂,“既然官逼民反,那咱们就真的反了!” 就在这时,栾廷玉也退了下来。 他看着这炼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不分青红皂白屠杀的官军,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祝家负我!朝廷负我!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地 “栾教师!”祝龙此时也跑了过来,一脸的血污,“官军疯了!他们见人就杀!咱们……咱们合兵一处,杀出去吧!” 在死亡的威胁下,刚才还要打生打死的双方,此刻竟然产生了极其荒谬的“同仇敌忾”。 栾廷玉冷冷地看了祝氏父子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合兵你也配!”栾廷玉一棍扫开祝龙,指着身后仅存的七八个兄弟,大喝道:“弟兄们!祝家无义,高俅无道!这天地虽大,却已无路可走!今日,咱们就杀个痛快!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残存的几名亲随,跟着栾廷玉,发起了最后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