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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九溪终于停下笔,转过头来看他,嘴角带着一丝小得意,“怎么样,心动了吧你也可以试试写的。” 栋哲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重新瘫回椅子上,抓起笔杆愁眉苦脸:“我可不行,你让我跑一千米都比写八百字容易。写作文都要我的命了,还写小说呢。”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凑近追问:“那你这些钱都攒着吗是一笔巨款了吧” “那当然要攒着了。”九溪说着,用笔杆轻轻敲了敲他的作业本,“倒是你,怎么又停了快写呀!等我稿费下来了,第一个给你买礼物。” 栋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进了星星。他赶紧重新握紧笔,咧开嘴笑:“哎!好!阿九送什么我都喜欢!”说着便埋下头去,笔下刷刷地写起来,比刚才卖力多了。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了窗台,温柔地笼罩着两人。 夕阳把巷子染成橘红色,图南、九溪、栋哲几个说笑着刚拐进巷口,就听见隔壁院门里传来尖锐的争吵声。 是王勇叔粗哑的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我告诉你们,这儿没你们住的地方!给我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紧接着响起,是许久不见的王芳阿姨:“爸,妈!当年要不是你们让我哥顶了棉纺厂的班,我怎么会去新疆你们看看现在……”声音里满是风尘仆仆的疲惫和积压多年的委屈。 “少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周青都十一岁了!”王勇的声音更加不耐烦。 “十一岁!这是她第一次来苏州,她的亲外公外婆家门口!你们就要赶她走连我也要赶吗你们凭啥赶我走你们倒是说句良心话呀!”王芳的控诉像石头一样砸在安静的巷道里。 “说什么说!赶紧给我滚!滚滚滚!”王勇的怒吼之后,是院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只见王勇粗暴地将王芳和一个瘦小的女孩推搡出来,随即将一个旧旅行包狠狠扔在地上,拉链崩开,几件朴素的衣物散落出来。 王勇指着惊魂未定的母女俩,脸色铁青:“再让我看见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王芳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却倔强地不肯离开门口:“凭啥赶我走!我在新疆吹了那么多年的沙,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这房子当年也有我的一份!我死也要死在这儿!” 这时,王勇的媳妇端着一盆水慢悠悠地走出来,瞥了门口狼狈的母女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把水“哗啦”一声泼在墙角,转身欲走。 “嫂子!”王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 王勇媳妇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却刻薄:“他姑啊,不是我们王家容不下你。可周青也姓周啊,你该带到周家去,赖在娘家算怎么回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王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那个叫周青的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旧衣服,一直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角,不哭不闹,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默,让人看着心酸。 在隔壁门口目睹了一切的宋莹和黄玲,赶紧把自家听得愣住的孩子都拉回屋里,脸上带着唏嘘和无奈。 夜色渐渐笼罩了小巷,白天的喧嚣褪去,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孤寂的路灯。周青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影子被拉得细长。 这时,几个小小的身影从巷子那头悄悄靠近。是珊珊、图南,后面跟着九溪和栋哲。珊珊手里拿着一个还温热的茶叶蛋和图南带来的馒头,九溪递过去一把水果糖,栋哲则有些不舍地贡献出了自己藏了很久的动物饼干。 珊珊蹲下身,把食物轻轻放在周青手里,声音温柔:“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周青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她眼眶红红的,但依旧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带着善意的面孔,又看了看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食物,愣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那一刻,冰冷的巷子仿佛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悄悄融化了一角。 巷子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刚歇,空气里还弥漫着硝烟特有的气味。红纸屑撒了一地,像铺了层喜庆的毯子。崭新招牌——“小卖部”——在春日阳光下泛着光,柜台里整齐码放着烟酒零食、油盐酱醋,玻璃擦得锃亮。 左邻右舍都围在门口,脸上带着新奇又羡慕的神情。宋莹挤在人群前头,眼睛在小卖部的货架和柜台间来回扫了好几遍,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黄玲说:“你猜现在装一部电话要多少钱”她不等黄玲回答,就伸出四个手指,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四千三!整整四千三百块!我的天,这一鸣摆摊是真赚着大钱了!” 黄玲正看着李爷爷坐在柜台后笑眯眯地招呼客人,听到这个数字,惊讶地转过头:“四千三都够买两台大彩电了!”她想起昨天在车间里的情形,接着说,“怪不得李婶现在绝口不提一鸣摆摊的事了。昨天在车间里,她腰杆挺得笔直,说什么‘现在时代不同了,个体户未必就比不上铁饭碗’,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宋莹踮脚往店里张望:“那一鸣现在还在玄妙观那边摆摊吗” “摆啊!”黄玲语气肯定,“这小卖部是交给他爷爷看着的。他自己照旧去玄妙观出摊,那边游客多,生意更好。现在可好,两头挣钱——外面风吹日晒挣活钱,家门口还有个稳当进项。”她说着,眼里流露出实实在在的羡慕,“这工作安排得,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说着,李爷爷乐呵呵地给几个孩子递过水果糖,小卖部门口洋溢着一片热热闹闹的生机。 夏日的傍晚,暑热稍稍褪去,小巷口的老槐树下成了天然的“信息交流站”。几个摇着蒲扇的邻居坐在石凳上,不知谁先提起了话头。 “诶,你们看见没隔壁院那个王芳,前阵子带着闺女回来了,这都住下好些天了也没见走的意思……是不是离婚了”一个嫂子压低声音,抛出了巷子里最近最热的八卦。 宋莹闻言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倾,:“哪儿啊!没离婚!这里头的事儿可复杂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王芳找的是个上海知青,俩人在新疆当地结的婚,这不,政策卡住了,不符合返城条件。可这一家三口胆子是真大啊,硬是从新疆偷偷跑回来了,直接奔了上海那女婿家。” 她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看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才继续道:“结果呢那上海女婿家房子小得转不开身,他哥哥嫂嫂一看他们拖家带口地来了,脸拉得老长,没几天就给赶出来了!没办法,那女婿心一横,就留在上海当‘黑户’了,一边打零工一边等着看有没有落户的机会。王芳这不就只好带着女儿回娘家来,也成了‘黑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