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铁甲未冷再出征，依依榻前别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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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意如雷霆般迅疾下达：加封圣平亲王萧执为北伐大元帅，总揽北境一切军政事务，赐天子剑，遇紧急情状可先斩后奏！ 京城各部衙门、沿途所有州府，必须倾尽全力配合，确保北伐事宜畅通无阻，若有延误懈怠者，严惩不贷！ 军情似火，燎原之势已起，容不得半分拖延。 萧执甚至来不及返回王府换下那一身沾染了宫宴酒气与风尘的亲王常服，便在麟德殿偏殿与皇帝、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一众重臣投入了紧急的军务商议之中。 调遣哪几路兵马先行，粮草辎重如何筹集转运，北境溃败后的残部如何收拢整编，通往雁门关的各条要道如何保障…… 一项项议题争分夺秒地讨论、决断，直至深夜，殿内的烛火都换过了一轮。 当他终于拖着被疲惫与沉重军务双重浸透、却更显棱角分明、意志如铁的身躯踏回王府时，夜空已是月华如水，清冷地洒落在寂静的庭院之中。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挥退了上前禀报事务的陈砚书与老周，只示意他们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径直穿廊过院，来到了那片被严密守护、苏晚与念安静养的所在。 院落外守卫森严，内里却一片宁谧。玄诚道人依旧守在内室门口，如同入定的古松，见到他风尘仆仆归来，只是微微颔首，便悄然无声地退至外间，将最后一点独处的时光留给了他们。 内室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柔和的光线小心翼翼地铺陈开来，驱散了一角黑暗，却更显室内的寂静与脆弱。 烛光摇曳下，苏晚依旧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陷入深沉的昏迷。 但仔细看去，她的脸色已不似之前那般骇人的死灰，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微弱，却如同冻土下挣扎出的生机； 那原本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此刻也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 显然，玄诚道人的玄妙手段与王府上下不惜代价的精心照料，正在一点点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在她身侧，念安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依偎在母亲臂弯旁，仿佛本能地寻求着庇护。 他眉心那道因之前劫难而黯淡、几乎碎裂的灵纹，在沉睡之中极其微弱地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存的星火，虽未复燃，却也不再是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模样。 他的气息依旧很弱，如同幼猫，但至少，不再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仿佛下一瞬就会断绝的游丝。 萧执轻轻坐在榻边的梨花木圆凳上，动作小心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他伸出那双惯握兵刃、布满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夜风的微凉，极轻、极缓地拂过苏晚那依旧冰凉的脸颊，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命力。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用指背碰了碰念安那覆着柔软胎发的小小额头，触手是一片令人心揪的温热，却不再是之前那烫手的灼热。 千言万语，无尽的担忧、刻骨的思念、沉重的歉疚，如同汹涌的潮水堵塞在胸口，翻滚激荡，却最终一个字也无法吐出，只能化作喉间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叹息。 国与家，忠与情，江山与至亲，在此刻形成了最残酷、最无情的撕扯与抉择。 “晚儿，念安……” 他俯下身，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梦呓，在这寂静的室内轻轻回荡，带着血与铁锈的气息，也带着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祈求， “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俯身，将一个带着无尽眷恋、无尽痛楚与无比郑重的吻，深深印在苏晚光洁却冰凉的额头上。 随即，他又侧过头，在那无比轻柔、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琉璃般的吻，落在念安那温热却脆弱的小脸上。 仿佛要将此生所有的柔情、所有的牵挂、所有未能说出口的承诺，都融入这沉默而深刻的告别之中。 随即，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风，决绝地不再回头看一眼。 玄色的披风在转身时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卷动着室外侵入的夜风的凉意。那高大挺拔、仿佛能扛起一切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地消失在房门外的黑暗中，步伐坚定，踏碎了满室的宁谧。 只留下那盏孤灯，依旧执着地燃烧着，昏黄的光晕温柔而徒劳地笼罩着榻上依旧沉睡不醒的母子二人，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映在冰冷的墙壁上，形单影只。 府外，隐约已有亲卫整顿鞍马、检查兵刃甲胄的细微声响传来。 铁甲未冷，战鼓已催。 又一次，为了那社稷江山，为了那万家灯火，他将他生命中最深沉、最柔软的牵挂，毫无保留地，留在了这清冷月光照不透的深深庭院之后，义无反顾地，踏向了北方那血与火交织的未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