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釜底抽薪破僵局 以退为进献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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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并未因陈羽的坚定表态而止息，反而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酵、变异，如同附骨之蛆，越发恶毒。起初还只是背后的指指点点，很快便发展成了明目张胆的挑衅。 翌日清晨，薄淑秋第一个发现院门的异常。当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倒夜香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原本干净齐整的院门上，被泼满了污秽不堪的烂泥，夹杂着腐烂的菜叶和破碎的蛋壳，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门板上甚至还有用木炭歪歪扭扭写下的“灾星”、“滚出去”等字眼。 “啊——！”薄淑秋尖叫一声，手中的木桶“哐当”落地。 陈羽闻声出来，看到门上的污秽，眼神瞬间冰寒如刀。他紧紧攥住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中那股压抑的怒火与恶念如同火山熔岩，奔涌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好！很好！他心中冷笑，原本还存着一丝通过正常途径解决、顾及同村之谊的念头，此刻已被这污秽彻底浇灭。他以为拿出蜂窝煤，带着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便能化解部分人心中的狭隘与嫉妒，结果却证明，有些人，天生就见不得别人好，你越是退让，他们便越是得寸进尺！他们仗着的，不就是所谓的“同村之情”，笃定自己会投鼠忌器吗 真当我陈羽，还是那个可以任人揉捏的原主 要玩，那就玩把大的！看看最后，谁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揪出肇事者暴打一顿的冲动，转身对闻声出来的苏晚晴和薄淑萍沉声道：“没事，一些宵小之辈的龌龊手段而已。淑秋，去打水来。晚晴，带淑萍回屋，别看了，免得脏了眼睛。” 他的平静，反而让苏晚晴和薄淑萍更加心疼和担忧。薄淑萍看着那污秽的门板，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住，低声道：“相公，是我们连累了你……” “胡说！”陈羽断然打断她，“是我连累了你们。放心，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亲自动手，和眼眶红红的薄淑秋一起，用冰冷的井水将院门冲刷干净。冷水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每一个擦拭的动作，都像是在磨砺着他心中那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处理完门前的污秽，陈羽将家人召集到堂屋。他看着神色惶然不安的妻儿，目光沉静而坚定：“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有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甚至想毁了作坊，断了我们的生路。”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但是，我们绝不会任人宰割！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村里一些人暂时不理解，甚至怨恨，但这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能长久安宁，必须走的一步。你们信我吗” 陈沐第一个站出来，小脸紧绷：“爹，我信你！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苏晚晴握住薄淑萍冰凉的手，迎上陈羽的目光，优雅而坚定：“相公，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无论你作何决定，妾身都支持。” 薄淑萍也用力点头，虽然害怕，却选择无条件信任。 薄淑秋抹了把脸，大声道：“姐夫，我们都听你的！” “好！”陈羽心中一定，“沐儿，你看好家，照顾好弟弟妹妹和三位娘亲。在我回来之前，紧闭门户，谁来都不要开，除非是我或者你三叔四叔。” “是，爹！” 安顿好家里，陈羽目光冷冽，径直出了门，首先来到了村长陈永贵家。 陈永贵显然也听说了流言和泼污之事，脸色很不好看，见到陈羽，叹了口气：“大郎，你受委屈了。这事……村里一定严查！” 陈羽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静得可怕：“永贵伯，查自然要查。但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和几位族老，立刻召集所有参与了蜂窝煤投股的户主，到祠堂旁边的议事屋开会。有关乎作坊存亡、乃至全村利益的大事相商。” 陈永贵见他神色凝重，不似作伪，心中一惊，不敢怠慢，立刻让儿子去通知几位族老和那十八户人家。 不多时，议事屋内便坐满了人。除了陈、王、林三姓的族老，那十八户当家人也悉数到齐。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关切，有疑惑，也有少数几人目光闪烁，带着心虚和不安。显然，外面的流言和作坊火灾，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压力。 陈羽站在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将那些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各位叔伯、兄弟，召集大家来，是因为咱们的蜂窝煤作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一句话，让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昨夜作坊莫名起火，损失惨重；今日我家门前被泼满污秽，恶语相加；村中流言四起，攻击我的家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家有目共睹。”陈羽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平静之下蕴含的冷意，却让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有人看我们靠着蜂窝煤赚了钱，眼红了，心黑了。他们以为，毁了作坊，赶走我陈羽，他们就能好过或者，以为仗着都是同村，我陈羽就得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话锋陡然一转，石破天惊： “既然他们不让我们好好赚钱，变着法子来祸害，那这钱，咱们不赚了！这蜂窝煤的方子，这作坊，咱们不要了！” “什么！” “大郎，你疯了！” “这怎么行！这可是咱们村的指望啊！”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陈羽这话惊呆了，连村长和几位族老都霍然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陈羽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我没疯！我说不要，不是真的扔掉，而是换个方式！既然有人见不得我们好，那我们就找个他们绝对惹不起的靠山！” 他目光锐利，一字一句道：“我提议，将蜂窝煤的制作之法、管理章程、以及咱们现有的作坊基础，整理成册，由村长和族老代表，直接献给县尊李大人！就说是我们青阳村全体村民，感念县尊大人勤政爱民，愿献上此利民之物，由县衙统筹管理，推广全县，惠及更多百姓！我们青阳村，只作为加工点，负责按县衙要求进行生产！”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至极的想法震住了！ 献……献给县太爷 陈羽不给众人消化的时间，继续道：“诸位想想，一旦此物由县衙接手，成了官府的政绩，谁还敢来纵火谁还敢散布流言攻击我的家人那是在打县尊大人的脸！是在跟官府作对！陈识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可是……大郎，献出去了，咱们还有什么好处”王大力忍不住问道，这也是所有投股户最关心的问题。 “好处”陈羽肯定地道，“好处就是安稳！就是长久！方案还是按我们之前定的不变！县衙接手，必然需要人生产，我们青阳村有现成的作坊和熟练的人手，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可以与县衙签订契约，成为指定的生产加工点，按件计酬，或者按利润分成。之前定下的，村中公账三成，打点官吏两成，村民分红两成，工钱奖励一成五，合作商预留一成，我本人半成，这个分配比例，可以原封不动地作为与县衙合作的基础！只不过，打点官吏的那两成，变成了上交县衙的‘管理费’或者‘税收’，而合作商的那一成，可能由县衙指定的官商接手。但剩下的，依旧是我们村的！”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蛊惑力：“如此一来，我们无需再担心有人破坏，无需再应付各种明枪暗箭，只需要安心生产，就能稳定地分到该得的那份钱！这难道不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要强得多而且，若能借此得到县尊大人的青睐，对我们青阳村未来的发展，更是大有裨益！我相信，李县令不是傻子，这等送上门来的政绩和稳定的利民工程，他绝不会拒绝！”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陈羽这番话带来的巨大冲击。将下金蛋的母鸡拱手送人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却又是在当前困境下，一种极其高明、甚至堪称狠辣的破局之法！这是典型的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一旦成功，所有的明枪暗箭，在官府的权威面前，都将化为齑粉！而青阳村，不仅能保住大部分利益，还能获得官府的庇护，地位将截然不同！ 村长陈永贵呼吸急促，与其他几位族老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意动。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岂能看不出这其中蕴含的机遇与风险风险在于，官府是否守信利益是否能保障但机遇更大！一旦傍上县令，青阳村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普通村落了！ “大郎……此法，当真可行”陈永贵的声音有些干涩。 “永贵伯，诸位，”陈羽目光灼灼，“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既能保住大家利益，又能彻底解决麻烦，甚至能为村子谋得更大发展的，唯一的路！若有人宁愿守着这随时可能被毁掉的作坊，整日提心吊胆，那我无话可说。但我陈羽，绝不会让我的家人，再生活在恐惧和污蔑之中！” 他的决心，感染了在场的大多数人。尤其是那十八户投股人家，他们投入了真金白银，对作坊的存亡最为关切。想到昨夜的火灾和今日的流言，再想到陈羽描绘的、有官府庇护的安稳前景，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我同意大郎的办法！”王大力第一个站起来表态，“与其被人惦记着搞破坏，不如献给县太爷，求个安稳！” “我也同意！” “没错！就这么办！” 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支持。少数几个或许与陈识有些勾连、或心存侥幸的人，见大势已去，也不敢再出声反对。 陈永贵见民意如此，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一拍桌子：“好！就依大郎之言！我这就亲自起草呈文，将蜂窝煤之利、村中之困、以及献技于官的决心，详细陈情，明日便与几位族老，亲自前往县衙，求见李县令！” 一场看似无解的死局，被陈羽以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狠辣方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将自己与村子的利益，和县令的政绩捆绑在了一起。这一步棋，险到了极致，也妙到了极致。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全村。那些散布流言、暗中使坏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骇然失色，如丧考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陈羽竟然会使出这样一招！把蜂窝煤献给官府这……这还怎么玩！ 陈识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所有的算计，在官府这庞然大物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他仿佛已经看到，县令震怒，差役上门锁人的可怕场景…… 而村西头的小院里，苏晚晴听着陈羽归来的叙述，美目中异彩连连，她看着自己这位夫君，心中充满了震撼与钦佩。能于绝境中，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策，相公的心智与魄力，远超她的想象。 薄淑萍和薄淑秋虽然不太懂其中的关窍，但看到陈羽沉稳自信的表情，以及外面骤然安静下来的风声，也明白危机似乎有了转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陈羽站在院中，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幽深。献技于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与县衙的谈判，利益的划分，以及如何借此机会，彻底清除内部的毒瘤，才是真正的考验。 风，似乎真的开始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