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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兰县丞,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小心翼翼地开口: “太守大人用兵如神,在下钦佩。只是……不知那吴刚残部,逃往何方是否会卷土重来” 赵鑫放下酒杯,嗤笑一声: “卷土重来他拿什么来” 他环视众人,自信满满, “据战场清点及溃兵所言,吴刚军此战至少折损上千人!本官亲眼所见,其军中伤者无数,溃逃时狼狈不堪!他原本不过三千余人马,经此重创,能战之兵,绝不超过两千!且多是惊弓之鸟,士气涣散!” 一名豪强家主奉承道: “大人所言极是。那吴刚不过是侥幸得了鄨县,便不知天高地厚,岂是大人对手如今丧家之犬,何足挂齿” 另一名军司马则道: “大人,末将以为,吴刚新败,正是惊惶不定之时。我军虽亦有折损,但主力尚存,士气正旺。当趁其立足未稳,连夜追击,一举荡平,以免夜长梦多。” 赵鑫摆摆手: “诶,不急。吴刚残军虽败,困兽犹斗。夜间山林追击,易遭反噬。况且,鄂焕……” 他提到这个名字,脸色又沉了沉, “鄂焕坠崖,生死不明,其麾下兵卒也需整顿。传令下去,收拢部队,救治伤员,清理战场,缴获物资。多派斥候,给我死死盯住吴刚逃窜方向!待天明,本官亲率大军,犁庭扫穴,定要将吴刚小儿生擒活捉。”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县令和家主: “诸位放心,待剿灭吴刚,其占据的鄨县,以及他军中缴获,本官自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诸位鼎力相助之功!”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纷纷露出笑容,再次举杯阿谀。在他们看来,吴刚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跟着赵太守,既能除患,又能分润好处,何乐而不为 只有少数心思缜密之人,比如那位且兰县尉,心中隐隐不安。吴刚能这么快拿下鄨县,恐怕并非庸才。 今日伏击虽胜,但对方在绝境中竟然能稳住阵脚,打通后路,有序撤退,这份韧性不容小觑。 而且,鄂焕将军勇冠三军,竟被对方不知名将领杀得坠崖……对方军中,恐怕也有能人。只是这些话,在赵鑫志得意满、众人皆醉的时候,他不敢说出来。 酒宴持续到深夜。赵鑫喝得微醺,在亲兵的搀扶下回到后帐休息。临睡前,还不忘吩咐副将: “斥候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让我们将视线暂时离开即将碰撞的两军,投向贵涧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鄂焕从无尽的坠落与剧痛中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纵横的和灰蒙蒙的天空。 他想起来了。 贵涧……伏击战……那个魔神般的敌将……那恐怖绝伦的双戟……胸前撕裂的剧痛……然后是天旋地转的坠落…… “我没死” 这个念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他试图动弹,立刻感到胸口传来火烧般的剧痛,肋骨恐怕断了好几根。 左腿完全不听使唤,可能是摔断了。右臂勉强能抬,但也疼痛无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多处擦伤划伤,鲜血已经凝固,将破碎的衣甲和皮肤粘在一起。 他喘息着,打量四周。自己似乎被崖壁中段生长出的几棵顽强老树的枝丫挂住了。身下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幽谷。向上看,崖壁陡峭如削,隐约能看见极高处的崖顶。 坠落途中,是这些树木救了他一命,但也让他身受重伤,被困在此处。 “咳咳……” 他咳出几口淤血,肺叶火辣辣地疼。寒冷、失血、重伤,正在迅速带走他的体力和体温。 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救治和脱离,他很快就会死在这里,成为悬崖下的一具枯骨。 绝望缠绕上心头。想他鄂焕,自幼习武,膂力过人,枪法得名家指点,在牂牁郡难逢敌手,投效赵鑫后更是备受器重,官至都尉,何等意气风发!没想到,竟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敌将手中,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他咬着牙,用尚且完好的右手,一点点摸索着身边的树枝和崖壁。树枝还算粗壮,暂时没有断裂的迹象。他所在的这个“树网”位置,似乎离一侧崖壁不算太远,那里好像有片稍微突出的岩石平台,上面似乎还有些藤蔓垂下。 或许……可以尝试荡过去虽然风险极大,一旦失手便是万劫不复,但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鄂焕深吸一口气,牵动胸口伤势,疼得眼前发黑。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行动。他小心地解下腰间已经破烂不堪的束甲丝绦,又撕下相对完好的里衣下摆,结成一根不算长的布绳。他将一端牢牢系在最粗的一根树枝上,另一端捆在自己还算完好的右手手腕上。 做完这些简单的准备,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残破的内衫。他再次望向那块岩石平台,估算着距离和角度。大概一丈多远,若能借着树枝的弹性荡过去,或许…… 没有时间犹豫了。天色似乎在变暗,温度在下降。 鄂焕用右手紧紧抓住布绳,双腿尽量蜷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岩石平台方向一蹬! “咔嚓!” 承受他体重的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荡了出去!失重感让他心脏骤停! 岩石平台在眼前迅速放大!他伸出右手,拼命去够! “砰!” 右手勉强扒住了平台边缘!但湿滑的苔藓让他手指一滑! “不——!” 就在他以为要再次坠落的瞬间,左手下意识地胡乱一抓,竟然抓住了几根垂下的藤蔓! 藤蔓剧烈晃动,但终究承受住了他部分的重量。他整个人悬在半空,右手扒着湿滑的岩缘,左手死死攥着藤蔓,断腿和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牙关紧咬,牙龈渗血。求生的本能榨出最后的力量,他右手五指如同铁钩,深深抠进岩石缝隙,左手配合,一点一点,将自己沉重受伤的身体向上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