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铁腕与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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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的空气中，胜利的甜香尚未散尽，一种新的、更为刺鼻的气味已经开始弥漫——那是黄金在烈火中熔化，旧秩序被铁腕强行拆解的味道。 缪拉，这位“骑兵之王”，此刻正扮演着一个他并不熟悉却乐在其中的角色：法兰西共和国的首席财政官。他没有待在马厩里，而是坐在米兰大主教那金碧辉煌的接待室。他穿着一身擦得锃亮的胸甲，马刺每一次叩击光洁的大理石地板，都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回响，仿佛在敲碎对面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教士最后一点尊严。 “大主教阁下，”缪拉用一种戏剧化的、夸张的语调说道，同时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元帅的仁慈，如同米兰的阳光，普照着每一位热爱自由的公民。但自由的卫戍部队，需要面包和火药。所以，为了这份伟大的事业，我们恳请米兰的圣洁教会，做出一点小小的……奉献。” 大主教的脸色苍白如纸。他面前的清单上，罗列的不是“奉献”，而是一场系统性的洗劫：关闭所有奥地利的银行，查封亲奥贵族的财产，以及最致命的一条——要求米兰教区上缴其三分之一的财富，包括金银器皿和珍贵的艺术品。 “将军，”大主教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您这是在亵渎神圣！我们曾以为您是解放者，现在看来，您不过是换了旗帜的劫匪！” “劫匪”缪拉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不，阁下。劫匪拿走钱后，会留下死亡和恐惧。而我们，”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下面繁华的街道，“我们留下秩序、理性和法兰西的‘保护’。这笔交易，非常划算。” 就在气氛凝固到冰点时，拿破仑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他没有看缪拉，目光如鹰隼般径直锁定了大主教。 “神父，”拿破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你错了。我不是来劫掠，我是来投资。” 他走到大主教面前，微微俯身，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的灵魂。 “你向上帝祈祷，希望得到和平与安宁。而我，就是回应你祈祷的那个人。但上帝的意志，也需要凡间的武器来执行。阿尔科拉的堤道，是用法兰西士兵的鲜血铺就的。现在，我需要黄金，来铺就从米兰直达维也纳的道路。这笔黄金，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确保阿尔文齐的继任者，永远不会再踏足你的城市。” 他直起身，语气变得冰冷：“你可以选择合作，成为米兰的英雄，一个为自由献出财富的圣徒。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么你将成为阻碍法兰西的罪人。而对待罪人，我的手段，可就没有缪拉将军这么‘文雅’了。” 大主教看着拿破仑，在那双平静的眼眸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种超越了凡俗情感的、纯粹的意志。他终于明白，与这个人争论信仰和传统是毫无意义的，他只信奉力量。 “……我需要时间。”老人终于屈服了。 “你有二十四小时。”拿破仑说完，转身便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赢了，用纯粹的意志和精准的威胁。 当晚，一箱箱的金银开始从米兰的教堂和贵族府邸中被运出，送入法军的军库。拿破仑的战争机器，终于再次加满了燃料。 然而，解决了钱的问题，新的麻烦却已从巴黎翻山越岭，悄然叩响了米兰的大门。 贝尔蒂埃拿着一份紧急情报，脸色凝重地走进了拿破仑的书房。“元帅，巴黎派来了特派员。” 拿破仑正在地图上研究着翻越阿尔卑斯山的路线，他头也不抬地问：“来监督我花钱，还是来指挥我打仗” “都不是。”贝尔蒂埃的声音更低了，“督政府任命的是……西哀士。他将以‘全权特派员’的身份，前来‘评估和协助’意大利的一切事务。” 拿破仑的手指在地图上骤然停住。 西哀士。 这个名字，比一个军的奥地利士兵更让他感到警惕。埃马纽埃尔-约瑟夫西哀士，神父，但更是法兰西最顶尖的政治理论家和权谋家。那句“什么是第三等级”曾点燃整个法国大革命，而现在，这条毒蛇被派到了意大利。 “他们终于忍不住了。”拿破仑缓缓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们派来了一条毒蛇，想在军团的心脏里筑巢。” 拉纳在一旁怒道：“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却在背后玩这种把戏！元帅，干脆把他赶回去！” “不，若阿基姆。”拿破仑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能赶。我们要张开双臂，用最盛大的仪式欢迎他。给他最好的住处，让他看个够。”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枚代表西哀士的黑色棋子，轻轻放在了米兰城上，紧挨着自己那枚红色的司令标记。黑与红，泾渭分明，却又触手可及。 “他想评估那我就让他看个够。让他看我如何用意大利的黄金，去征服奥地利；让他看我的士兵如何崇拜我，胜过崇拜巴黎的任何一个督政官；让他看一个崭新的、只属于我的王国，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崛起。”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贝尔蒂埃，搜集西哀士的一切。他的弱点，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的敌人。等他踏上米兰的土地时，我要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赤身裸体、置身于狼群中的孩子。” 窗外，米兰的夜色依旧繁华。而在这片繁华之下，两条战线已经悄然形成。一条，在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那头，指向维也纳。另一条，就在他身边，指向来自巴黎的、最危险的敌人。 拿破仑用铁腕榨取了黄金，而现在，他将用这些黄金，去打赢一场无声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第一声炮响，将在西哀士踏入米兰的那一刻，由他亲手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