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君前对答，张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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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巡的车队，没有在博浪沙停留。 刺杀的现场被迅速清理，破碎的銮驾被就地焚毁。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又快速恢复了秩序。 车队继续前行，在下一个郡县的临时行宫驻扎了下来。 行宫内，一间守卫森严的偏殿。 张良与那名天生神力的大力士，被分别关押。 与早已被吓破了胆，只知求饶的大力士不同，张良虽然戴着枷锁，身为阶下囚，但他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解脱之情。 刺杀失败，他早已有了必死的觉悟。 只是，那日天际之上，如同神明般的身影，给他带来的震撼至今仍未平息。 无限的感慨，人当真是斗不过神吗 就在此时，殿门被打开。 玄龙卫统领章邯，亲自走了进来。 “陛下，宣你觐见。” 张良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感觉，总之，比较复杂。 他即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凡间的帝王。 片刻后。 在嬴政的书房内。 张良见到了让他魂牵梦绕的仇人。 嬴政没有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只是穿着一身寻常的黑色常服，坐在一张茶几旁，亲自煮着一壶茶。 他看到张良被押解进来，挥了挥手，示意章邯解开他的枷锁。 “给他一个座位。” 章邯有些犹豫，但还是遵从了命令，解开了张良手脚上的镣铐，并搬来一个坐垫，放在嬴政的对面。 “坐吧。”嬴政的声音，古井无波。 张良没有坐，也不想听他的指令或者是客套。 他就站在那里，昂头挺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暴君。 他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残暴和嗜杀。 但他看到的只有星空般的平静，难道自己真的错了误会他了 嬴政把一杯煮好的热茶，推到对面的空位前。 “喝点吧在里面估计过得不会太快活的。” 紧接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 “为何刺杀朕” 这个问题，张良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果然问题还是落了俗套。 他昂首挺胸，充满了不屈的意志。 “为故国复仇！” 他历数着秦国的“暴政”。 “秦法严苛，动辄连坐，百姓苦不堪言！徭役繁重，筑长城，修宫殿，致使天下田地荒芜，民不聊生！更有甚者，焚书坑儒，断绝百家文脉，欲使天下人，皆为愚民！”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此等暴政，人神共愤！良，虽不才，愿行义举，为韩国复仇，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帝王，听到这番话，恐怕早已龙颜大怒，下令将他拖出去千刀万剐。 不过嬴政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他的【天帝望气术】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张良的头顶，虽然因为复仇的执念，而缠绕着一股反秦的黑气。 但那黑气的根基之下，却是一股温润纯正，金色的浩然正气！ 这股正气，代表着他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本质。 他，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是一个，可用之才。 只是，走错了路。 “说完了” 等张良说完，嬴政才淡淡地问道。 张良一愣，点了点头。 嬴政没有反驳他列举的任何一条“暴政”。 他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在你看来，秦未一统之前，天下，是何模样” 张良不假思索地回答：“七国并立，百家争鸣。” “是吗”嬴政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怜悯之意，“在朕看来，是七国混战，烽火连天，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 他看着张良，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你只看到了秦法严苛，却没看到，在秦法之下，盗匪绝迹，夜不闭户。你只看到了徭役繁重，却没看到，驰道修通之后，天下货物畅通，百姓得以互通有无。长城筑起之后，边民再无匈奴劫掠之苦。” “至于焚书坑儒，朕烧的，是那些蛊惑人心，妄图复辟分裂的妖言。坑的，是那些欺上瞒下，祸乱朝纲的方士。” 他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九州地图前。 他向张良描绘着一个，这个时代的人从未想象过的宏大愿景。 “朕所要的，是一个车同轨，书同文的大一统帝国！” “在这个帝国里，没有韩国人，没有楚国人，没有齐国人，只有，华夏子民！” “在这个帝国里，天下用同一种文字，说同一种语言，任何人都可以从帝国的一端，毫无障碍地走到另一端！” “在这个帝国里，再无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再无诸侯之间的兼并。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享受万世的太平！”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刺张良的内心！ 他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张良，朕且问你！” “你所谓的为苍生，是想让这片刚刚从五百年战乱中解脱出来的土地，重新回到七国混战，烽火连天的时代吗” “你的国仇家恨，比这天下万民的安宁，更重要吗” 嬴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良的心上！ 砸在了他那套“为国复仇，为民除害”的，看似完美的逻辑之上！ 是啊…… 复兴了韩国，又如何 然后呢 是不是又要和楚国，和齐国，和魏国，重新开始那无休无止的战争 那样的天下，真的是天下苍生，想要的天下吗 自己的仇恨，与万民的安宁…… 孰轻，孰重 张良的复仇信念，在坚固的内心壁垒之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竟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嬴政看着他动摇的神情，知道他已经自我怀疑。 他没有再逼迫。 顶级谋士的信仰，需要时间来瓦解和重塑。 “朕，不杀你。”嬴政慢慢说道，“朕会让你，跟在朕的身边。让你亲眼看看，朕缔造的究竟是一个你口中的暴秦，还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朗朗盛世。” “到那时，你再来回答朕，你今日之举，是对，是错。” 说完，他便下令，将失魂落魄的张良，暂时收押。 在张良被带下去之前，嬴政又从他口中轻易地问出了不少关于六国余孽之间相互联络的细节。 这些情报，将成为玄龙卫下一阶段行动的重要指引。 处理完张良。 东巡，继续。 但就在第二日，玄龙卫的一份加急密报，送到了嬴政的案头。 情报的内容，很简单。 在江东楚地，项氏一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暗中积蓄着力量。 他们不仅招揽了数千死士，更在暗中与南方的百越之地，有了接触。 似乎，有更大的图谋。 项氏。 嬴政看着这个名字，眼中毫不掩饰冰冷的杀机。 看来，也是时候去会一会未来的西楚霸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