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鬼雾迷泽，霸王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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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军的先锋营帐内，气氛压抑。 项羽手里的青铜酒爵脱手飞出，撞在营帐的立柱上，滚落在地。 “欺人太甚！” 灵渠的工程已经停滞了七天。 七天，整整七天。 他亲率士卒挖掘的河道，每到清晨，就会被重新填满。 泥土、石块、甚至被砍断的树木，堵塞了每一寸辛苦的成果。这是一种无声的嘲弄，比当面的叫阵更让他火大。 夜间的哨兵也接连出事。 没有喊杀声，没有打斗的痕迹。巡逻的队伍发现他们时，人已经僵硬，脖颈上插着细长的吹针，针尖涂抹着黑紫色的毒液。 敌人像丛林里的毒蛇，只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 主帅王贲的军令是稳。 构筑坚固的营寨，砍伐营地周围的树木，清出开阔地，用鹿角和壕沟将自己层层保护起来，步步为营。 项羽无法忍受。他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泥瓦匠的。这种缩头乌龟的战法，磨损着他麾下军队的锐气。 他大步走到主案前，对着舆图上的百越之地重重一拍。“元帅，那些百越人就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末将请命，给我五千人，只要五千士卒，我定将他们的老巢翻个底朝天！” 王贲的眉头紧锁，手指在舆图上移动，并未看他。“项将军，南域丛林，地势较复杂，况且敌情未明。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 “大忌我军的士气都要被这些鼠辈耗光了！再等下去，不等他们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垮了！”项羽朗声吼道，营帐内的亲兵都低下了头。 王贲依旧没有抬头，“军心浮动，正该固守。待后方粮草辎重齐备，再图进取。” 项羽已经不想说一个字。 转身掀开营帐的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他直接发出指令：“点齐我帐下五千士兵，半个时辰后，出发！” 亲兵统领有些犹豫，看了看主帐的方向。 “我的话你没听见”项羽的双眼，怒目圆睁。 统领打了个寒颤，立刻躬身领命。 五千名精锐很快集结完毕。 他们是百战余生的悍卒，对项羽的命令只有绝对的服从。 斥候最新发现了一支百越袭扰部队的踪迹，项羽的目标就是咬住他们，找到敌人的心脏地带。 军队一头扎进了无尽林海。 追击持续了两个时辰。 林中的道路越来越难走，落叶下可能隐藏着陷阱。 前方的百越人踪迹时隐时现，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在故意引诱。 项羽的耐心快要耗尽。 就在他准备下令全军提速，不顾一切冲上去时，周围的林间毫无征兆地起了雾。 雾气飘来。 可见的距离从百步缩减到十步，再到一步。 “停止前进！原地戒备！”项羽的命令在雾中传递。 他勒住乌骓马，警惕地扫视四周。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灰白。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 雾来得快，散得也快，这些浓雾就像没有出现过，凭空消失了。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项羽环顾四周，他们已经不在丛林里了。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巨大沼泽。 墨绿色的泥潭一个接一个，水面上漂浮着水草。无数奇形怪状的枯树从泥潭中伸出。 就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根本让人分不清太阳的位置。 东边是沼泽，西边还是沼泽。 来时的路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四周的景色完全一样，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辨别方向的参照物。 “将军……”副将季布有些担忧，“我们这是在哪里” 项羽没有回答。 他翻身下马，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 麾下的五千精锐，此刻正站在一块面积不大的孤岛上，四周被无尽的泥潭包围。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追击时的昂扬斗志，被眼前这诡异的景象教训消磨地已经快要散去。 他们迷路了，被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夜幕降临。 沼泽里开始响起各种古怪的声响。虫鸣，蛙叫，更有野兽发出的嘶吼，让本就紧张的士卒更加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一阵歌声突兀地响起。 歌声本身没什么杀伤力，但诡异的是，它能勾起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尤其是让人难以自拔的场景。 所有人几乎都被卷入了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正在擦拭兵器的士兵，脑海浮现出家乡的渡口，阿母在夕阳下倚门的身影。 另一个正在啃干粮的壮汉，想起了参军前，新婚妻子为他缝补衣服的夜晚。 思乡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发展到后来，甚至有些士兵开始小声哭泣，但也已经制止不了。 这群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歌声同样试图侵入项羽的脑海，唤醒他关于虞姬和故乡的记忆。 他狂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看到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失魂落魄，甚至有人开始放下武器，望向黑暗的沼泽深处。 “不要被迷住！醒过来！都给我醒过来！”项羽的暴喝声响起。 不过对于已经深陷其中的人来说，这声大喝完全听不到了。 几名意志最薄弱的士兵，喊着“阿母”、“回家”，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试图循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朝向，是沼泽的黑暗深处。 “站住！快回来！”旁边的同伴惊恐大喊，下意识伸手去拉。 可只抓到了一片空，拦都拦不住。 这些士兵一脚踏入了旁边看似平坦的草地。根本没有挣扎和呼救。 身体就像陷入了流沙，瞬间便被脚下的泥潭吞了下去。 无声的死亡，带来了极致的恐慌。 活着的士兵们惊恐地向后退缩，挤作一团，远离沼泽的边缘。 他们看着同袍消失的地方，水面连涟漪都没有，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项羽征战多年，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敌人。哪怕再狡诈阴险或强大，都是有形的。 但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人。 看不见，摸不着就算了，还能直接攻击士兵的内心。 他的兵器可以刺穿最坚固的甲胄，却无法遏制这诡异的歌声。 不能再这样下去。 “全军听令！”项羽声如洪钟，“向孤岛中心收缩，所有人背靠背，结成圆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移动一步！违令者，斩！” 最后的“斩”字，带着浓烈的杀气，让那些心神恍惚的士兵打了个冷战，恢复些清明。 大军持续收缩阵型，同时用长矛和盾牌指向黑暗处。 项羽站在阵型中，手持盘龙戟，神情肃穆，已经随时准备一战。 诡异的歌声没有停止，还在黑暗中继续回荡着，干扰每个人的心神。 这歌声，又是什么东西 答案，隐藏似乎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