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霸王归营，将帅生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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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泽的边缘地带，主力大军的旗帜终于出现。 巨大的破土机关兽在泥泞的沼泽中强行开辟出一条道路。 墨家弟子们神情专注，操控着这些巨兽，把死亡的泥潭变为平地。 紧随其后的是医家弟子，他们背着药箱，冲向项羽幸存的部下。 伤兵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有些人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多数人的盔甲破损，身上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医者们没有多余的话，立刻熟练地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王贲从队伍的最前方快步走来，直接穿过混乱的人群，到了项羽处。 项羽满身血污，身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他身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千人左右，每个人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王贲停在项羽面前，连这位统领千军万马，见惯了生死的老将，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禁不住红了眼圈，实在是太惨烈。 他抬起手，一拳捶在项羽的胸甲上。 “你这个混小子！总算是活着回来了！”王贲激动道。 项羽被这一拳打得后退了半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看着王贲还有前来接应的袍泽，黑色的秦军旗帜连绵不绝。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赢了这场战斗，但身后的一切几乎都输没了。 五千精锐，如今只剩下这点人。 一名医家弟子，在救治士兵时，听着那士兵断断续续地讲述，泽中的恐怖幻境和袍泽自相残杀的惨状。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沼泽深处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越来越多的士兵看着那些幸存者的惨状，听着他们的哭诉，胸中积压的怒火与悲伤，让整个营地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 项羽看着一个被士兵们抬着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月灵，此时被绳索牢牢捆缚着。 王贲顺着他的视线回头，重逢的激动瞬间消失无踪。 “这是谁”王贲的声音低沉下来。 项羽开口回答：“月灵。句町女王的二妹。就是她，用巫术把我们困在沼泽里十天，害死了我们数千兄弟。”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人也似乎停顿了下。 王贲冲到项羽面前。 一把揪住项羽胸前的衣甲，把他整个人都活生生拽到了自己面前。 “害死数千兄弟的罪魁祸首，你竟然带了个活的回来！” 王贲的咆哮声盖过了营地的喧嚣声。 所有正在忙碌的士兵，无论是救人的医者，还是维持秩序的军官，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周围士兵全都齐刷刷看向这两位西路军的最高将领身上。 项羽被他抓着衣领，本来就已经受重伤，这会儿甚至出现呼吸困难，但他没有反抗。 “项羽！”王贲吼得更大声，“我敬你是个英雄，好歹你的名号也是霸王！你看看你身后的弟兄！他们哪个身上没有伤你再看看那些没能走出沼泽的冤魂！五千人！整整五千人！差点全都折到这里。” 他指着正在接受救治的残兵。 “你生擒了这个妖女，不把她千刀万剐，用她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袍泽，反而把她当作战利品一样带回来！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对得起那些把性命交给你的人吗！”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插话，只有王贲的怒吼声。 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听到这番话后也默默地低下了头。 一些人看向月灵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简直杀她一万次都不解气。 王贲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项羽的鼻子上：“当初在北域，你杀匈奴人的时候，多么的干脆利落！怎么，现在到了南域，看着这个美丽姑娘，你就走不动路了你的霸王之心，是被这个妖女的巫术给迷住了吗！” 这番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项羽的脸上。 他的脸颊涨得通红，也是有点气的血气冲头。 他想反驳，想大声说出月灵的过往，告诉王贲这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是被迫成为句町的武器。 留下她，或许比杀了她有更大的用处。 可这些话，他能对谁说对这些刚刚失去战友，眼中满是血丝的士兵说吗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士兵正抱着一具尸体嚎啕大哭，这是他的同乡。 项羽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军法如山的秦军之中，任何对敌人的仁慈，都是对袍泽的残忍。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的沉默在王贲看来就是默认。 王贲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盘算。”王贲彻底失去耐心，“这个女人，今天必须死。用她的命，告慰数千英灵。你若是不动手，我来动手！” 话音未落，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提着剑一步步走向月灵所在的担架，眼神充满杀气。 周围的士兵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没有人敢阻拦这位愤怒的通武侯。 项羽看着王贲的背影，心头一阵烦躁。 他不能让王贲杀了月灵。 这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关乎他自己的判断。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阻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队身穿黑色甲胄的骑兵冲了过来。 玄龙卫，为首的一名将领翻身下马，正好挡在了王贲和担架之间。 将领对着王贲和项羽抱拳行礼。 “两位将军息怒。”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着，“陛下有令，西路军所有战俘，都押送至大营，由陛下亲自发落。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置。” 王贲的剑此时还停在了半空，是挥下去，还是不挥 他盯着玄龙卫将领，似乎想把这个碍事的人直接劈了。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怒火。 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 在大秦，没有人可以违抗陛下。 他慢慢地把剑收回了剑鞘中。 王贲没有再看那名玄龙卫将领，也没有再走向月灵。 转过头最后看了项羽一眼，只剩下失望之色。 几名玄龙卫士兵上前，接管了月灵所在的担架，把她抬了起来，准备押送离开。 项羽站在原地，看着王贲决绝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被玄龙卫带走的月灵。 他感觉到自己和王贲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或许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月灵的命运，他自己的功与过，都不再由他决定。 一切的裁决权，都掌握在亲征大军军营中的帝皇手中。 刚刚到来的胜利曙光，被一层阴云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