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去刑侦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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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东大学政法系的办公楼，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消毒水的气味。祁同伟敲开系主任办公室的门时，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办公人员投来的、混杂着好奇、同情乃至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操场求婚（或者说，悔婚）事件，显然已经成了今天校园里最火爆的谈资。 系主任姓刘，是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学究，平日里还算公正，但有些刻板，尤其注重程序和“影响”。此刻，他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不太好看，面前摊着一份文件，正是关于祁同伟的毕业分配方案——前世那份将他发配到偏远山区司法所的通知，草案已经摆在了这里。 “祁同伟同学，你来了。”刘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带着明显的不满，“你昨天在操场的行为，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极其恶劣！我们汉东大学建校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种……这种……”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场惊世骇俗的“表演”。 祁同伟站在办公桌前，微微垂着眼帘，姿态恭敬，却没有前世的惶恐或愤懑。 “刘主任，我为我个人情感问题处理不当，给学校声誉带来的影响，表示诚挚的歉意。”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 刘主任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他预想中的辩解、哀求或者破罐破摔都没有出现。 “道歉道歉有用吗”刘主任敲了敲桌面，“梁老师那边……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们系里，让学校多么被动！” “我明白。”祁同伟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个人行为，个人承担。无论学校做出什么样的处理决定，我都接受。” 以退为进。他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训诫的刘主任有些措手不及。 “接受说得轻巧！”刘主任拿起那份分配方案，“你看看，原本有几个不错的单位对你印象不错，但现在……根据初步研究，考虑到你需要到基层去好好锻炼，沉淀一下心性，组织上打算分配你去岩台山区的司法所。那里虽然条件艰苦，但正是磨练人的好地方！” 岩台山区司法所。前世那个将他所有热情和理想消磨殆尽的地方。交通不便，信息闭塞，除了调解邻里纠纷，就是整理永远也整理不完的陈旧卷宗。 祁同伟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收缩了一下，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带来的生理反应。但他面上依旧平静。 “感谢组织的培养和锻炼。”他甚至还微微欠了欠身，“我服从分配。” 刘主任看着他，眉头紧锁。这反应太不对劲了。这个学生，他印象中一直是优秀而有些傲气的，怎么会如此逆来顺受难道真是被打击得彻底认命了 就在刘主任准备在方案上签下“同意”二字时，祁同伟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刘主任耳中： “只是，来之前，高育良老师恰好关心了一下我们这届毕业生的分配情况，特别提到了人尽其才的问题。高老师还说，像我这样在实习期间表现尚可，又对基层经济治理有些粗浅看法的学生，应该放到更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去。” 他顿了顿，看着刘主任拿着笔的手僵在半空。 “高老师还让我带句话，说他晚点可能会亲自跟学校领导沟通一下今年优秀毕业生的安置问题。”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主任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高育良！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汉东大学曾经的明星教授，如今在省里话语权日益重要的领导！他……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普通学生的分配还“恰好”关心到了祁同伟 “高老师……他真这么说了”刘主任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 祁同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道：“高老师还让我把一份关于基层土地流转问题的思考材料带给他，我已经送过去了。高老师似乎……比较重视。” 点到即止。没有威胁，没有炫耀，只是平静地陈述了几个“事实”。但这几个事实组合在一起，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敲在了刘主任的心上。 高育良的“关心”，亲自沟通的暗示，以及那份已经递交的、被“重视”的材料……这一切都表明，眼前这个学生，不知用什么方式，已经搭上了高育良这条线！虽然不清楚关系有多深，但哪怕只是一点香火情，也绝不是他一个系主任能轻易得罪的。 将祁同伟发配到岩台山如果高育良真的过问起来，他该如何解释说因为学生追求梁璐不成闹了笑话这理由在高育良那里，恐怕连个浪花都溅不起来，反而会显得他这个系主任处事不公，小题大做。 刘主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放下笔，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试图掩饰内心的震动和权衡。 良久，他放下茶杯，脸上的严肃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客气 “同伟啊，”他换了个称呼，“你的能力和成绩，系里一直是认可的。昨天的事情，虽然影响不好，但毕竟是个人私事，我们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年轻人，谁还没点冲动的时候” 他拿起那份分配方案，直接撕成了两半，扔进了旁边的纸篓。 “岩台山那边，条件确实太艰苦了，不利于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发展。这样吧，”他沉吟了一下，“省公安厅今年正好在我们系有一个名额，是刑侦总队的。虽然也是从基层干起，但平台更高，机会更多。我觉得，你各方面的素质，很适合这个岗位。你觉得呢”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 祁同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和他前世的起点，何其相似！只是时间提前了，而且，是他“争取”来的，不是靠梁家的“施舍”！ 命运的轨迹，在这里，第一次发生了清晰的、可控的偏转！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惊喜”和“感激”：“谢谢刘主任！谢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在新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绝不辜负学校和老师的期望！” “好，好。”刘主任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刚才那个要把他发配边疆的人不是自己，“回去等正式通知吧。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 祁同伟再次恭敬地鞠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刘主任可能探究的目光。祁同伟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依旧沉稳，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冷酷的确认。 权力，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无形，却能让同一个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它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走向，而改变它，往往只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名字，或者，一份恰到好处的“投名状”。 他利用了高育良的势，改变了刘主任的决定。 这只是开始。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那里有前世的战友，也有前世的对手。侯亮平，如果没记错，他家里似乎正在为他运作最高检的名额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很好。就在那里，开始他真正的“通天路”吧。 他走出办公楼，外面的阳光正好。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天意他偏要看看，这半子，究竟如何胜法！ 他的身影，在汉东大学初夏的阳光下，拉出一道坚定而孤绝的影子，一步步，走向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