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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科创新”事件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在特定的圈层内扩散。祁同伟领导的“战略安全协调办公室”以其犀利的介入方式和超越常规的权限，引起了更高层面的关注，也引来了更多审视甚至忌惮的目光。他收到的会议邀请更多了，但会议上的言辞却愈发微妙，许多提议在“研究研究”和“需要协调”中被无形稀释。 祁同伟并不意外。他深知，打破固有的利益藩篱和部门壁垒，远比对付一两个明确的境外敌人更加困难。他必须改变策略，从大刀阔斧的“熔断”，转向更为精细、更具韧性的“渗透”与“塑造”。 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星火”系统的深化应用上。徐斌团队不负所望，将最初侧重于技术威胁预警的系统，拓展为融合了经济金融数据、社会舆情动态、关键人才流动、跨境资本异动等多维信息的综合研判平台。系统尝试运用新的算法，在海量数据中寻找那些违背常理、看似偶然却可能存在关联的“异常模式”。 陈瑾那边的工作也愈发深入。他不再满足于接收信息，开始主动编织一张低调而有效的关系网，网罗了那些身处边缘却嗅觉灵敏的记者、忧心忡忡的基层技术官员、乃至某些看透资本游戏规则的金融分析师。这些“线人”提供的碎片化信息，经过陈瑾的梳理，往往能印证或补充“星火”系统发现的异常。 这一明一暗两条线，如同祁同伟新长出的敏锐触角，悄然感知着这座庞大国度肌体下的细微颤动。 很快，新的“异常模式”出现了。 “星火”系统标记出，在过去一个季度，涉及农业生物育种、新型储能材料、高端工业软件三个看似不相关领域的初创公司，集中出现了被境外资本通过复杂架构控股或深度介入的情况。这些资本来源分散，投资行为符合市场逻辑，单个案例并无明显异常。但“星火”通过关联图谱分析发现，这几家境外资本的投资决策团队中，竟存在数名重叠的、具有某国战略安全背景的“顾问”。 几乎同时，陈瑾从一位农业系统的老专家那里听到忧心忡忡的反映：某地方农科所一项具有潜力的抗旱玉米育种材料，其研发团队核心人员被一家刚刚被外资收购的种子公司高薪挖走，连带部分实验数据和材料也去向不明。 祁同伟看着“星火”屏幕上闪烁的关联线和陈瑾报送的简要情报，眉头紧锁。这不再是“海科创新”那样的单一目标强攻，而是分散、多点、伪装性更强的“蚂蚁搬家”式技术转移和产业控制。对手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试图在关键领域的基础层面，悄无声息地埋下种子，等待未来开花结果，甚至反向制约。 “主任，这类情况涉及面太广，而且都在合法合规的商业框架内，我们很难像‘海科创新’那样直接干预。”徐斌提醒道，他调出了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投资指南，“缺乏明确的‘安全威胁’证据，我们的协调指令会面临很大阻力，尤其是来自地方政府和商务部门的。” 祁同伟沉默片刻，问道：“我们自己的产业投资基金和风险投资机构，在这些领域的布局如何” 徐斌快速调取数据：“有布局，但规模和灵活性往往不如这些境外资本，而且决策流程更长。” “明白了。”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不能总是被动防御，等着对方出招，我们再去找证据、去协调、去堵漏。我们需要建立我们自己的‘防火墙’和‘播种机’。” 他再次启动了跨部门协调机制，但这次的主题不再是“调查”或“阻止”，而是“引导”与“培育”。他联合工信、科技、农业农村等部委，以及数家国有的产业投资平台，共同推动设立了一个名为“基石”的专项引导基金。该基金不追求短期商业回报，主要针对那些处于早期、具有战略意义但商业风险较高的技术领域进行扶持性投资，并附加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和成果转化条款。 同时，他推动出台了一份内部指引，细化了对于外资进入特定敏感技术领域的“安全审查”标准和流程，将“潜在战略影响”和“核心技术团队稳定性”纳入评估范围，为基层审批部门提供了更具操作性的依据。 这些举措，并未大张旗鼓，却像毛细血管一样，逐渐渗透到经济运行的微观层面。一家专注于新型电池材料研发的初创公司，在面临境外资本压倒性收购要约时，因为“基石”基金的及时介入和更符合长期发展的条款而选择了留下；某个地方在审批一家外资控股的农业科技公司时，依据新的指引，对其获取本地种质资源的行为提出了更严格的限制和要求。 阻力依然存在。有人质疑“基石”基金违背市场规律，有人抱怨安全审查增加了交易成本，影响了“营商环境”。祁同伟在一次内部会议上，面对一位经济部门官员的诘问，平静地回应：“市场规则很重要，但不能脱离国家生存与发展的底线。我们追求的，是在开放与安全之间找到动态平衡。有些领域，必须保留自主发展的火种。” 他的话语不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几次小范围的交锋后，反对的声音暂时沉寂下去，转为一种观望和谨慎的配合。 几个月后，徐斌兴奋地向祁同伟汇报：“主任，‘星火’监测到，那几家有问题的境外资本，在农业生物育种和高端工业软件领域的投资活跃度明显下降，似乎调整了策略！” 陈瑾也传来消息，之前被挖走团队的那个农科所，在新的支持下，重组了研发队伍，相关研究已重回正轨。 祁同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夏日繁茂的绿意。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审慎。他知道，这只是暂时逼退了对手的一轮试探，远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刻。对手会变本加厉，会寻找新的漏洞，而内部的平衡也依然脆弱。 他拿起笔，在便签上“润物无声”四个字下面，又添了两个字： “固本。” 真正的安全，源于自身的强大与坚韧。他需要让“星火”更亮，让“基石”更稳，在这无声的战场上，一点点构筑起难以撼动的根基。 前路漫漫，但他已找准了方向。这场关乎国运的“天局”，正在以一种更隐蔽、更持久的方式，悄然进行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