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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清辞内心天人交战，犹豫着该如何去见沈逾明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敲响了沈逾明那处僻静小院的门。 来者并非顾清辞，而是将作监少监，李文渊。 李文渊未着官服，只一身简单的青布直缀，撑着一把油纸伞，如同一位寻常的访友老儒，但眉宇间那抹属于技术官员的严谨与热切，却无法掩盖。 “李大人”沈逾明开门见到是他，着实惊讶，连忙将人请进书房，“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指教”他心中迅速盘算，李文渊是皇帝较为信任的实务派官员，品性刚直，他此刻私下到访，意义非凡。 李文渊也不客套，坐下后，目光便灼灼地落在沈逾明身上，开门见山：“沈公子，老夫今日冒昧前来，非为公事，乃是为一桩私心，亦是为一桩……或许关乎国运的公器。” 沈逾明心中一动，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大人请讲。” “公子可知，北境战事又起”李文渊沉声道。 沈逾明点头，此事他略有耳闻。北方狄族犯边，边境不宁，朝廷已调兵遣将。 “我军将士英勇，然狄族骑兵来去如风，其攻城器械虽简陋，却仗着皮糙肉厚，悍不畏死，往往能对我边境城防造成巨大压力。”李文渊语气沉重，“尤其是其一种名为‘破城槌’的巨木，前端包铁，由数十壮士推动，冲击城门，威力不小。现有城防，应对颇为吃力。” 他看向沈逾明，眼神热切：“老夫观公子于清河庄水利设计，其力学运用之精妙，结构之稳固，远超常人。更听闻公子曾于公堂之上，言及‘匠心’可安天下。不知公子……于这城防守御之道，可有奇思” 沈逾明瞬间明白了李文渊的来意！这位老臣，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想让他为边防出力！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也是一个极度的危险！若能成，便是简在帝心，一步登天；若失败，或者触怒某些利益集团，便是万劫不复。 他脑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母亲手札上那些超前的机械草图……其中似乎有类似杠杆、滑轮组省力机构的变种……或许可以……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李大人，边关将士用命，守土卫国，沈某虽不才，亦有心效力。只是，沈某有一问，这改良城防器械，是工部军器监份内之事，大人为何……找到沈某” 李文渊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愤懑：“工部……唉，积弊已久。军器监因循守旧，制作迟缓，且多有以次充好之事。那些图纸，几十年未曾大变！老夫人微言轻，多次上书请求革新，皆石沉大海。此次北境告急，陛下亦有不满，老夫这才……斗胆想借公子奇才，另辟蹊径！” 他站起身，对着沈逾明，竟是深深一揖：“若公子能有良策，解边关之急，乃江山之幸，百姓之福！老夫愿以项上人头，为公子担保！” 沈逾明连忙避让，心中震动。他看得出，李文渊此言发自肺腑，是一位真正忧国忧民的老臣。这份赤诚，打动了他。 而且，这也确实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不仅能获取政治资本，更能实践所学，守护一方安宁。 “大人言重了！”沈逾明扶住李文渊，眼神变得坚定，“大人信得过沈某，沈某必竭尽所能！请给沈某几日时间，容我构思。” “好！好！”李文渊激动得胡须微颤，“老夫静候佳音！” 送走李文渊，沈逾明心潮澎湃，毫无睡意。他立刻铺开纸张，脑海中结合母亲手札上的灵感与现代工程学知识，开始勾勒草图——如何利用杠杆、配重、齿轮组，设计一种更高效、更省力的城门加固装置如何改进守城弩箭的击发机构和瞄准系统甚至……能否设计一种简易的、利用爆炸原理（需极度谨慎！）的防御性地雷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深夜。 而就在他书房灯火长明之时，小院外，细雨之中，一道撑着伞的窈窕身影，已默默站立了许久。 顾清辞最终还是来了。她鼓足了勇气，想来找他问个明白，想直面自己混乱的心绪。然而，走到院外，看到那窗纸上映出的、伏案疾书的专注剪影，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她的脚步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再前进一步。 她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沉思，也看到他偶尔灵光一闪时的振奋。那样的他，专注、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与传闻中的纨绔、与公堂上的犀利、甚至与街头应对歹徒的冷静，都截然不同。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欺骗”与“怨怼”的纠结，在这样的他面前，显得如此狭隘和微不足道。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带来丝丝凉意。她最终还是没有叩响那扇门，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温暖的窗影，然后悄然转身，融入迷蒙的雨夜之中。 有些答案，或许不必急于追问。有些心情，需要时间慢慢理清。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去后不久，沈逾明似有所感，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心中莫名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