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摊牌（三）——离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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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杰那番夹杂着血泪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将苏亦欢心中最后一点委屈和辩解冲刷得荡然无存。她终于看清了自己那些“无心之举”在李俊杰敏感而创伤深重的心上，刻下了怎样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不是误会，不是小题大做。 是她，亲手拿着盐，一遍遍洒在了他从未愈合的旧创上。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看着李俊杰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绝望和心死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极力压抑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只觉得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崩塌。 “不……不是的……俊杰……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语无伦次，“我没有……我没有不把你放在心上……我没有……” 巨大的恐慌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撑，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竟直直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她顾不上膝盖传来的疼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了李俊杰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没有任何回应，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俊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仰着头，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哀求而变了调，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狼狈不堪，“你相信我！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我改！我以后一定改！我发誓！” 她用力摇晃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摇回他已然远去的心。 “我以后再也不跟孟一帆联系了！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拉黑！我保证再也不见他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求求你了，俊杰，别不要我……别放弃我们这个家……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这个家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卑微到了尘埃里。过往所有的骄傲和因为王丽丽怂恿而生出的那点赌气，在此刻灭顶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值一提。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这个她赖以生存的家。 李俊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任由她拉扯、哭诉、哀求。他低头看着跪在脚边，哭得浑身颤抖、仪态尽失的苏亦欢，这个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 他的眼眶也红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模糊了视线。不是不心痛，不是不留恋。三年的朝夕相处，无数个温暖的日夜，那些嵌入骨血的习惯和记忆，怎么可能说割舍就立刻割舍 他想起了她刚嫁给他时，小心翼翼布置这个家的样子；想起了她第一次学做他喜欢吃的菜，把手烫出泡却还笑嘻嘻的模样；想起了她窝在他怀里，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却能笑得前仰后合的幸福瞬间…… 那些画面，美好得如同虚幻的泡沫。 然而，下一秒，监控里孟一帆系鞋带的画面，行车记录仪里她软绵绵的“别闹”，聊天记录里她含糊的应答……所有这些冰冷的证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破那些美好的泡沫，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信任的基石已经粉碎，裂痕深可见骨。即使此刻她悔恨万分，即使她保证断绝联系，那根刺已经扎下了，只要看到她，他就会想起那些画面，想起父亲郁郁而终的背影，想起那种被背叛的、锥心的疼痛。往后的日子，只会是无休止的猜忌、折磨和互相消耗。 他给过她机会的。在她和孟一帆第一次单独看电影时，在她一次次接受对方逾矩的亲近时，在他隐晦提醒和明确表达不满时……她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他李俊杰刻在骨子里的原则，尤其是在感情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层水光已经硬生生逼退，只剩下一种耗尽所有心力后的、灰暗的死寂和平静。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他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开苏亦欢紧紧抓着他手指的手。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决绝。 苏亦欢感受到他手指的力道，感受到那毫不留情的推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她更加用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哭喊着：“不要！俊杰！不要推开我！我求求你了……” 可是，她的力气，终究抵不过他的决心。 最终，她的手指，被他一根不剩地，全部掰开。那双曾经给予她无数温暖和力量的手，此刻冰冷地抽离，只留给她一片空荡荡的、令人绝望的虚空。 李俊杰看着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她，声音疲惫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最后的审判： “我给过你机会，”他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虚空，仿佛在看一段已经逝去的时光，“是你自己不要。”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她惨白绝望的脸上，那眼神里，有痛楚，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然。 “苏亦欢，”他叫她的全名，不再有半分亲昵，“我爱的是以前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你。不是现在这个，连最基本边界都分不清的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苏亦欢的心脏，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哭喊和力气。她僵在那里，连眼泪都仿佛凝固了。 然后，她听到了那三个，她此生最恐惧、最不愿听到的字眼，从李俊杰那薄唇中，清晰地、平静地、却又带着千钧之力，吐了出来： “我们离婚吧。”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凝固，声音消失。 苏亦欢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到极致。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离……婚 这两个字，像两颗从天而降的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砸在了她的头顶，将她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三个字在脑海里疯狂回荡、炸开，摧毁了她所有的意识和感知。 她看着李俊杰，看着他不再有丝毫留恋地转过身，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书房，看着他伸手推开那扇门，看着他挺直却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最后，听到那一声轻微的，却如同丧钟般敲响的—— “咔哒。” 门，关上了。 也将她，彻底关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苏亦欢维持着瘫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的泥塑。过了许久，许久，一股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才从心脏的位置猛地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没有再哭出声，只是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地奔流而下。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化为一片虚无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