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典甲换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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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城东门，晨光熹微。 沈风换上了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伤口已被妥善处理、掩在衣下，但那挺拔的身姿和锐利的目光，仍不经意间透出铮铮气度，引得路人侧目。 蔡琰身上披着一件素色斗篷，是沈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风帽低垂，掩去她大半容颜，只一段线条清婉的下颌隐约可见。即便衣衫简朴，也遮不住她周身那股沉静书卷气，倒像是哪家闺秀携了三名仆从悄然出行。 沈壹与沈叁亦是类似打扮，一左一右随侍在蔡琰身侧。 四人顺利通过城门守卒漫不经心的盘问，踏入了昌邑县城。青石铺就的街道渐渐苏醒，市井喧嚣如潮水般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处处蒸腾着蓬勃的生机。 蔡琰轻轻舒出一口气，声音低似自语：“总算到了…不知父亲眼下如何，他必定忧心至极。” 沈风目光掠过熙攘街巷，低声回道：“小姐宽心，蔡公定然已在城中安顿。似他那般名重天下的大儒，落脚之处，不难打听。” 沈风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面，很快锁定了一个看似消息灵通的茶摊老板。他低声对沈壹吩咐了几句，沈壹点头，快步走向茶摊，摸出几枚铜钱，与那老板低声交谈起来。 片刻后，沈壹返回，面色却带着一丝古怪和凝重。 “少主，问到了。蔡公此前确在昌邑，下榻于西城的‘悦来客舍’。只是……”他话语微顿，看了一眼蔡琰，方继续道，“今晨一早，有一大队车马声势浩大接走了蔡公，已然出城了。” “出城了”蔡琰心下一紧，风帽下的秀眉蓦然蹙起，“可知是何人车驾” 沈壹声音压得更低：“茶摊老板说，那车队护卫精良、仪仗煊赫，打的是‘河东卫’字的旗号！” “河东卫氏”蔡琰凭借沈壹的描述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与疑惑，她下意识攥紧斗篷边缘。 心中暗自思量：“父亲怎会与河东卫氏车驾同行” “往哪个方向去了”沈风立即追问。 沈壹答道：“大队车马自西门而出，一路向西，应是往司隶地区…” 沈风眉头一皱，打断道：“你直说蔡公随河东卫氏去了洛阳便是，何必绕弯子说什么司隶地区。” 他随即转向蔡琰，见她指尖微颤，宽慰道：“小姐稍安。河东卫氏乃名门望族，非是绿林匪类。他们以如此排场迎走蔡公，虽不知缘由，但观其行止，礼数应是周全的，蔡公安危想必无虞。” 蔡琰却并未舒展眉头，风帽下传出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与忧思：“正因是河东卫氏，才更觉蹊跷。家父与卫氏素无交集，岂不令人心生疑虑那车队…当真不是强邀” “不像。”沈风摇头，目光沉静，分析道，“若是用强，悦来客舍岂能毫无动静且光天化日之下，以煊赫仪仗公然接人，非是掳掠之行径。其中或有我等不知的缘由，或是朝廷征召，或是名士间的往来邀约。蔡公名满天下，卫氏想借其名望，或慕其才学，以礼相请，也属可能。”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眼下既然已知蔡公去向，便是好事。更何况，我们原本就是要去洛阳，不过殊途同归尔。” 蔡琰闻言，沉默片刻。她知道沈风分析得在理，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父亲安全应是无碍，这确是眼下最重要的。她轻轻颔首：“也只能如此了。有劳诸位，还需跋涉辛苦。” 沈风拱手道：“份内之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购置车马干粮，尽快从西门出发，循迹前往洛阳。” 沈壹面露难色：“少主…我们这一身已是典当了兵刃换来的…哪还有余钱置办车马干粮” “钱是王八蛋，没了你再赚！”沈风略一思忖，道，“我身上还有一副贴身轻甲，拿去典当，换辆马车、备足干粮应不是难事。” “不可！少主，这轻甲乃是…”沈叁急忙插话道。 沈风伸手打断沈叁的话，语气颇为豪迈：“区区轻甲，何足道哉！” 他转向沈壹和沈叁：“你们去找家当铺，要快。换来的钱，先买一辆结实马车，备足十日干粮和水。” 沈壹领命，转身疾步离去。沈叁虽仍面有不忿，却也只能跟着沈壹而去。谁让沈风是他们的少主呢 蔡琰在一旁静观，心中百感交集。她轻声说道：“兄长为了家父之事，竟要典当随身的铠甲……” “铠甲是死物，人才是根本。”沈风语气平静，“此去洛阳道阻且长，若无车马代步，只怕小姐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兄长莫要再唤我小姐了，”蔡琰温声道，“若不嫌弃，唤我昭姬便好。” 沈风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坦然迎上蔡琰诚恳的目光。风帽遮掩下，他虽看不清她全部神情，但那声“兄长”中蕴含的信任与亲近之意，却清晰可辨。 他略一沉吟，便干脆利落地点头应道：“好。既蒙昭姬不弃，风便僭越了。” 他话语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沉稳与可靠，“只是礼数不可偏废。在外人面前，为免多生揣测，或许还需略作避讳。” 蔡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这个折中的提议。风帽之下，紧绷的心弦因这声自然而然的“昭姬”而略微松弛了些许。 她出身名门，自幼熟读诗书礼仪，但历经风波漂泊，早已深知人情冷暖。眼前几人以赤诚相待，甚至不惜典当贴身之物护她周全，如此情义，远胜世间虚礼。 不到一个时辰，沈壹驾着一辆半新的马车返回。车虽朴实无华，却结实宽敞，足以容纳四人乘坐。车上备足了干粮、水袋，甚至还有几床薄被。 “少主，”沈壹将一只小钱袋递上，“典甲所得银钱，余下这些。” 沈风看也不看就将其收进怀中：“走吧，我们尽快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