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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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骤暗，乌云如墨翻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整片荒原的灵气开始逆流，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在苏醒前的低吼。钟七安背负着华瑶，脚步沉重却未停歇。她气息微弱，唇角渗血，衣襟已被魔气侵蚀得焦黑破碎。他不敢回头，身后那道封印裂开的深渊正不断喷吐出漆黑雾气，如同地狱之口张开。 “再撑一会儿。”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华瑶睫毛轻颤，指尖微微勾住他的肩胛。“我……没事。” 可他知道她在撒谎。她的灵脉已被魔气侵蚀三成，若不及时疗伤，轻则修为倒退百年，重则魂飞魄散。 就在方才，封印崩裂的刹那，天穹炸响九道紫雷，随即尽数湮灭于黑暗之中。赤焰魔君率领的十万大军，竟在瞬息之间化作枯骨，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些曾不可一世的魔修，在天魔残魂的气息面前，不过蝼蚁。 钟七安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弹向胸前玉符。那是家族仅存的秘术信物——“守心印”。光芒一闪，一圈淡金色光幕将两人笼罩，隔绝了外界魔气的侵蚀。 “还能走多久”华瑶勉强睁开眼。 “不到十里。”他说，“过了断崖谷，便是玄冥子布下的隐遁阵法范围。” 话音未落，前方尘土飞扬，数十道黑影自浓雾中浮现，手持弯刀，双目猩红——是赤焰魔君残部，虽失去统帅，仍不死心地追杀而来。 钟七安眸光一冷，右手悄然按上剑柄。 但就在这时，一道粗犷大笑撕裂寂静：“兄弟，这活儿交给我！” 虾大头从侧翼跃出，浑身酒气未散，手中铁棍横扫而出，直接将三人砸成肉泥。他咧嘴一笑，满脸胡茬沾着血点：“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钟七安瞳孔微缩：“你疯了他们有四十人以上！” “嘿，”虾大头转身，拍了拍胸口，“老子欠你的命，今天还你一半！” 风卷残云，峡谷入口处狂沙漫天。虾大头孤身立于乱石之上，面对围拢而来的敌人，毫无惧色。他随手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线，又掏出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铃挂于石缝之间。 第一波攻击来临，八名魔修齐扑而上。虾大头猛然踏地，铜铃齐震，地面骤然塌陷，数人坠入陷阱，瞬间被埋。紧接着，他甩出三枚毒镖，精准命中咽喉，无一落空。 “还有谁”他仰天长啸。 然而第二波攻势更为猛烈。十二人联手结阵，灵力交织成网，朝他当头罩下。虾大头闪避不及，左臂被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喘着粗气，靠在岩壁边，眼神却愈发清明。“不行……不能死在这里……七安还得活着……” 忽然，体内某处传来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苏醒。一股阴寒之力自丹田窜起，顺着经络奔腾全身。他的皮肤泛起诡异青纹，双眼转为幽紫色。 “这是……什么”他自己都震惊了。 下一瞬，魔气爆发！ 一股远超此前数倍的气息冲天而起，岩石崩裂，气浪席卷四周。那十二名魔修尚未反应，便已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余下之人骇然倒退，甚至有人跪地叩首，口中喃喃：“天魔附体……真是天魔附体！” 虾大头缓缓站直身躯，周身缠绕黑雾，嘴角扬起一抹陌生笑意。“原来……我一直藏着的东西，竟是它……” 钟七安抱着华瑶疾行百丈，忽觉背后魔气骤增，猛地回头。只见峡谷深处黑雾翻滚，隐约可见一人独立峰巅，气势滔天。 “虾大头……”他喃喃。 “别看了。”华瑶虚弱开口，“他选择了自己的路。” “可他不该有这种力量！”钟七安眼中闪过怒意与不安，“那是魔气！纯正的天魔之息！他何时沾染上的为何从未提起”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愿言说的秘密。”她闭上眼，“就像你……也从未真正告诉过我，那一夜家族覆灭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钟七安心头一震，脚步顿住。 那一夜的画面再度浮现：火光冲天，族人哀嚎，母亲以身挡剑，父亲拼死开启传送阵……而他在最后一刻，只听见一句模糊的遗言：“……钥匙不在天上，而在人心……” “够了。”他强迫自己清醒，“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废墟。这里曾是一座古老祭坛，如今只剩残柱断碑，上面刻满晦涩符文。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连风都带着腥味。 突然，地面震动。 一道虚影自中央石碑缓缓升起——半透明，扭曲不定，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是一缕残魂，形似人影，却又非人非鬼，双目空洞，却仿佛能看穿灵魂。 “钟七安……”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冰冷如霜，“你终于来了。” 钟七安立刻掐诀，运转玄冥子所授定魂诀。识海震荡，幻象纷至沓来：他看见自己站在世界尽头，脚下尸骨成山；看见华瑶倒在血泊中，呼唤他的名字；看见虾大头披戴魔铠，手持邪刃指向自己…… “假的！”他怒喝一声，神识凝聚如刀，斩断万千幻象。 残魂微微晃动，似有惊讶。“竟能破我心魔引倒是小瞧了你。” “你是谁”钟七安冷冷质问。 “我是过去，也是未来。”残魂低语，“我是被封印者，亦是将解封之人。而你，不过是命运棋盘上的一枚子。” “我不信命。” “不信也好。”残魂忽而靠近，几乎贴上他的额头，“但你可知‘洪荒之钥’为何物” 钟七安呼吸一滞。 “它不在仙界，不在幽冥，更不在圣典之中。”残魂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耳语，“它藏于背叛者的泪，觉醒者的血，以及……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的记忆里。” “什么意思”钟七安追问。 可残魂已经开始消散，最后留下一句话：“当你找到钥匙之时，便是万物终结之日。” 风止，雾散，残魂彻底消失。 钟七安僵立原地，冷汗浸透后背。那句话反复回荡在脑海——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的记忆 他没有死去的孩子。他从未婚娶，也未曾育子。可为何……心底竟泛起一丝莫名悲恸 “七安。”华瑶轻唤，“你还好吗” 他回神，扶稳她。“没事。只是……那东西提到了‘洪荒之钥’。” 华瑶神色微变：“师门古籍记载，洪荒之钥是开启‘太初禁地’的唯一凭证，传说中掌握它的人，可窥见宇宙本源。” “但它说，钥匙藏在一个死去孩子的记忆里。”钟七安皱眉，“这不可能。” “未必。”华瑶低声道，“有些记忆，并非属于今生今世。轮回之道，因果纠缠，前世之事，未必不可追溯。” 钟七安沉默。他曾听玄冥子说过，某些天赋异禀者，能在特定条件下唤醒宿世记忆。难道……那天魔残魂指的是这个 远处，又有魔物嘶吼逼近。他们不能再停留。 “我们得尽快离开。”他说。 “嗯。”华瑶靠在他肩上，声音渐弱，“只要……还能和你一起走……就好。” 钟七安心头微颤。他想说什么，却又咽下。这些年来，他们并肩作战无数次，生死相托，彼此信任。可越是亲近，他越害怕失去。 因为他知道，每一次靠近真相，代价就越沉重。 他曾发誓不再让任何人因他而死。 可命运似乎总在嘲弄他。 夜更深了。月光被乌云遮蔽，唯有废墟间偶尔闪烁的蓝光指引方向。那是华瑶护体法阵残留的能量，微弱却不肯熄灭。 钟七安忽然注意到，那些蓝光竟与地上符文产生共鸣，隐隐构成一幅星图轮廓。 “这是……北斗倒悬”他低声惊呼。 据传，北斗倒悬乃远古秘法启动之兆，唯有持有特定血脉者方可触发。而华瑶出身隐世宗门，其师尊曾言，她们一脉乃上古星宫遗族。 “你感觉到了吗”华瑶睁开眼，“有种牵引力……来自地下。” 钟七安蹲下身，手掌贴地。果然，一股细微波动正从地底传来，规律如心跳。 “下面有东西。”他说。 “可能是……师门失落的‘星枢台’。”华瑶艰难支撑起身，“如果真是它……或许能修复我的伤势，也能帮你解开更多谜团。” “那就下去。”钟七安果断道。 可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地面剧烈震动，一道裂缝自星图中心裂开，喷出浓郁黑雾。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人脸，哀嚎不止，似在祈求解脱。 “不好！”钟七安迅速布下防御阵法，“这是怨灵潮！由大量冤魂凝聚而成，专噬生灵神识！” “用净魂灯！”华瑶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小灯，递给他。 钟七安点燃灯芯，柔光洒落，怨灵纷纷退避。但数量太多，灯力有限。 “坚持住！”他咬牙催动灵力。 忽然，一阵熟悉的笑声从地底传来。 “哈哈哈……七安，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钟七安浑身一凛：“虾大头！” 只见黑雾翻腾，虾大头缓步走出，衣衫褴褛，双目幽紫，嘴角挂着诡异笑容。他手中握着一根断裂的石柱，上面缠绕着锁链残骸。 “你……到底是谁”钟七安厉声问。 “我是谁”虾大头歪头一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是……天魔选中的容器。” “放屁！”钟七安怒吼，“你若真被附体，刚才就不会替我们断后！” “哦”虾大头眯眼，“你以为断后是为了救你们” 气氛骤然凝固。 “我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黑色符印，“让地底的封印，彻底瓦解。” 钟七安脑中轰然炸响。 原来如此！虾大头并非偶然出现，而是早有预谋！他利用断后之机，暗中破坏封印根基，只为释放更多天魔之力！ “为什么”钟七安声音颤抖，“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虾大头冷笑，“那你告诉我，当年我全家被屠时，你在哪你说要帮我复仇，结果呢你忙着追寻大道，根本不在乎我的痛苦！” “我不知道那是魔修干的！否则我一定——” “够了！”虾大头咆哮，“我已经等得太久！只有获得天魔之力，才能颠覆这吃人的修仙界！我要让所有高高在上的宗门，统统跪在我脚下！” 钟七安死死盯着他，心中翻江倒海。那个豪爽义气、嗜酒如命的虾大头，真的已经死了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伪装 “你还有救。”他说，“放下魔气，我可以带你去找玄冥子，他或许有办法净化你。” “净化”虾大头嗤笑，“这是我自愿接受的力量！你以为我看不见未来吗天魔许诺我——只要助祂复苏，便可重塑人间秩序！” “那是谎言！”钟七安怒斥，“天魔只会毁灭一切！包括你！” “那就试试看吧。”虾大头双臂展开，魔气冲霄，“让我看看，是你手中的剑快，还是我体内的道强！” 大战一触即发。 华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钟七安按住。“别动，你撑不住的。” “七安……小心……他现在的力量……至少相当于化神巅峰……”她急促道。 钟七安凝视前方，缓缓拔剑。剑身泛起淡淡银光，乃是家族传承的“寒渊”。 “虾大头，最后一次警告你——退后。” “来啊！”对方狂笑着冲来，速度快若闪电。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空间震荡，大地龟裂。钟七安连退七步，虎口崩裂；虾大头仅退两步，毫发无伤。 “差距这么大”钟七安心中骇然。 “因为你还在犹豫。”虾大头狞笑，“而我……已无所顾忌。” 钟七安握紧剑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家族覆灭之夜，华瑶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玄冥子临别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那句——“洪荒之钥，藏于死去孩子的记忆”。 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虾大头，”他平静开口，“你说你要重塑秩序。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秩序，从来不是靠毁灭建立的” “少废话！”对方怒吼，再度扑来。 钟七安闭眼，默念定魂诀，同时调动体内血脉之力。一丝金芒自眉心浮现，竟是与家族秘术截然不同的力量。 与此同时，华瑶手中的净魂灯突然剧烈摇晃，蓝光暴涨，竟与地底星图完全呼应！ 整个废墟开始上升，一块块巨石悬浮空中，组成一座古老祭坛的雏形。 “星枢台……真的醒了……”华瑶喃喃。 而在最深处的地底，一双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