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活体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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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落下来。密室深处，唯有那枚黑色棱晶悬浮于半空，表面泛着幽冷的光泽，像是从远古深渊中挖出的一块残骸。钟七安立于其前，指尖微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体内那股沉寂已久的煞气，竟在无声地翻涌，如同被某种无形之物唤醒。 它在共鸣。 “你感觉到了”玄冥子站在角落阴影里，声音低哑，像风吹过枯叶。 “嗯。”钟七安只吐出一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波动越来越强，宛如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识海。每一次震颤都让他的经脉微微刺痛，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血肉间穿行。 华瑶悄然靠近，眉心轻蹙。“七安，你的脸色太差了。” 她伸手欲触他手腕，却被一道黑纹骤然浮现的煞气屏障弹开。 “别碰我。”钟七安闭上眼，“这东西……在找我。” 玄冥子缓缓走出阴影，手中掐诀，天机罗盘浮现在掌心，指针狂转不止。“果然如此……历代混沌神体，并非天生异禀，而是‘门’选中的容器。” “门”华瑶猛地抬头，“什么门” 钟七安睁眼，眸中闪过一丝猩红。“你说我是……容器” “不错。”玄冥子凝视着棱晶，“你们体内的煞气，并非灾厄之源，而是‘门’为了抵抗自身侵蚀而演化出的护盾机制。可一旦觉醒过度，便会成为开启者的祭品。” 空气骤然凝滞。 钟七安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家族覆灭那一夜——血染长阶，父母跪倒在祠堂前，口中喃喃：“莫要打开那扇门……”原来他们早已知晓 “所以我的血脉……是被设计好的”他声音极轻，却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命运从来不是偶然。”玄冥子叹息，“你是这一代最接近完全觉醒的容器，但也是最危险的一个。” 华瑶忽然按住胸口，似感应到什么。“七安，你的心跳……和棱晶同步了！” 钟七安低头看向自己手臂，只见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一道道漆黑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正沿着筋络向上攀爬。 那是煞气自发凝聚成的铠甲雏形。 “它在保护我。”他说。 “不，它在吞噬你。”玄冥子沉声道，“每一道纹路，都是‘门’意识渗透的痕迹。若你无法掌控，终将沦为它的傀儡。” 钟七安冷笑：“那就让它试试。”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掌心凝聚一团漆黑火焰，直轰棱晶！ 轰——！ 整座密室剧烈晃动，石壁崩裂，尘土飞扬。 棱晶光芒暴涨，释放出一圈环状能量波，将三人齐齐掀飞。 玄冥子落地时单膝跪地，袖中符纸自燃，化作一道金光稳住身形。“不可鲁莽！此刻它尚未成形，若强行激发，只会加速觉醒！” “那我该怎么做”钟七安怒吼，“坐等它把我吃干净” “控制。”华瑶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却坚定，“用意志压制煞气蔓延，就像当年你压制心魔那样。” 钟七安喘息着，额角渗出血丝。他知道她在提醒什么——三年前他在荒原独战七名追杀者，几乎走火入魔，最后靠回忆母亲临终前的笑容才守住灵台清明。 那些温柔的记忆，是他唯一能对抗黑暗的东西。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 识海之中，煞气如潮水般退去些许，黑纹也停止扩张。 “有效！”华瑶眼中闪过喜色。 玄冥子却神色凝重：“这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山岳崩塌。 “有人闯阵！”守山弟子惊呼。 紧接着，一道赤红火柱冲天而起，撕裂云层，映照出一个披着血色斗篷的身影。 “赤焰魔君！”华瑶失声。 那人踏火而来，双目如熔岩沸腾，周身环绕九条火蟒，所过之处，草木尽焚。 “哈哈哈！钟七安，交出棱晶，本君饶你不死！” 钟七安缓缓站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来得正好。” “七安！”华瑶抓住他衣袖，“你现在状态不稳定，不能硬拼！” “正因如此，才更要试一试。”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握，“相信我。” 下一瞬，他纵身跃出密室，迎向那滔天烈焰。 山谷之中，风卷残云。 赤焰魔君居高临下，狞笑：“区区散修，也敢妄称容器今日便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他双手合十，九条火蟒瞬间融合，化作一条百丈火龙，咆哮扑来。 钟七安不退反进，体内煞气轰然爆发！ 嗡——！ 黑色纹路遍布全身，凝聚成一副半透明的铠甲，边缘闪烁着暗金光泽。 火龙撞击铠甲，爆发出刺目强光！ 轰隆巨响中，钟七安稳稳落地，脚下岩石寸寸龟裂，但他毫发无伤。 “什么！”赤焰魔君瞳孔收缩。 “你说主宰”钟七安缓缓抬头，眼中已有三分非人之意，“那你可知，这副铠甲，是我亲人用命换来的” 他猛然挥拳，一道煞气匹练横扫而出，竟将火龙从中劈开！ 赤焰魔君仓皇后撤，脸色终于变了。 “不可能……这种抗性……难道你已经部分觉醒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觉醒。”钟七安一步步逼近，“我只知道，谁碰这棱晶，谁就得死。” 四周温度骤降，连火焰都被压制得黯淡下来。 赤焰魔君咬牙，忽然冷笑道：“好！很好！钟七安，你以为只有你在追寻真相吗柳青霜也在找这扇‘门’，她比你更清楚代价！” 钟七安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你以为正道联盟真是为了天下太平”赤焰魔君狂笑，“他们早就在布局，等着容器自毁，好摘取果实！” 话音未落，他甩出一枚血符，炸开漫天血雾，身形迅速后退。 “下次见面，我会带着地狱之火，烧尽你所有护甲！” 风起雾散，敌人已远去。 钟七安仍伫立原地，铠甲尚未消散，纹路上隐隐透出细微裂痕。 “他在说谎吗”华瑶低声问。 “不。”玄冥子踱步而出，目光复杂地看着钟七安，“柳青霜……确实知情。” “她想做什么”华瑶追问。 “开启‘门’。”玄冥子缓缓道，“但她不需要活着的容器，只需要……彻底死亡后的残魂。” 钟七安眼神一凛。 “也就是说，只要我死了，她就能利用我的魂魄激活棱晶” “正是。” 沉默笼罩山谷。 良久，钟七安忽然笑了。 “那她注定要失望。”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尚未褪去的黑纹，“这副身体，不是谁都能拿走的。” 华瑶望着他侧脸，心中却升起一阵不安。 刚才那一战，他的煞气太过顺畅，仿佛与某种存在达成了默契。 而且……她分明看到，在他击退赤焰魔君的瞬间，嘴唇微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可那声音，不属于钟七安。 “你刚才……说什么”她试探性地问。 “什么” “你说‘终于等到你了’……对谁说的” 钟七安皱眉：“我没有开口。” 两人对视，寒意渐生。 玄冥子默默取出一块玉简，将其捏碎，灰烬随风飘散。 “天机又被遮蔽了。”他喃喃，“有人在阻止我们窥探未来。” “是谁”华瑶问。 “还能有谁”玄冥子冷笑，“那位号称守护正道的领袖大人。” 钟七安望向远方山脉，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宫殿轮廓。 “总有一天，我要亲自问她。” “你会死的。”玄冥子毫不留情，“现在的你，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掌握。” “那就让我再强一点。” “可代价呢”华瑶忍不住上前，“每次使用煞气铠甲，你都在被‘门’同化！你能保证下次不会真的说出不属于自己的话吗” 钟七安沉默。 他知道她说得对。 可他也明白，若不往前走，永远只能被人操控命运。 “华瑶。”他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怪物……你会杀了我吗” 华瑶浑身一震。 “别说这种话！” “回答我。” 她咬唇，泪水在眼眶打转。“不会……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回来。” 钟七安怔住。 那一刻，铠甲上的裂痕似乎轻微愈合了些许。 玄冥子悄然退后几步，抬头望天。 星辰隐没，唯有一颗血星悄然升起，悬于北方天际。 “开始了……”他低语，“第七次轮回即将重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一座冰棺静静矗立。 棺中之人双眼紧闭，面容与钟七安竟有七分相似。 而在更深的地底，无数具身穿古老战甲的尸体整齐排列，每一具胸前都镶嵌着一块黑色棱晶。 它们的心跳，开始同步。 钟七安突然捂住头，闷哼一声。 “怎么了”华瑶扶住他。 “我……听见了。”他声音颤抖，“很多声音……在叫我……” “听不见！快切断联系！”玄冥子厉喝，立即布下封印阵法。 但已经晚了。 钟七安双目翻白，口中喃喃：“……同类……还活着……找到你们……” 随后，整个人瘫软倒下。 华瑶抱着他，泪如雨下。 玄冥子收起阵旗，面色铁青。 “他已经开始接收‘门’的记忆碎片了。” “怎么办” “等他醒来，会变得更强大……也会更接近失控。” “那我们就更不能离开他。”华瑶坚定道。 玄冥子看着她，忽而叹道：“你知道为什么‘门’会选择混沌神体吗” “为什么” “因为唯有兼具至情与至恨之人，才能承受它的重量。” 风穿过山谷，吹动残破旗帜。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钟七安的手指，悄悄动了一下。 一道极细的黑线，从他指尖延伸而出，钻入地面，悄无声息地朝着某个方向蔓延。 那里，埋藏着第一具古代容器的遗骨。 它的眼窝中，棱晶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