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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时候，陈大孩的脸色由黑变紫，呼吸越来越困难，那张本就狰狞面容，此刻更加的恐怖吓人了。 “兰兰……俺喝的是百草枯，这样的死法你满意了么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我对不起你了……俺当着你的面跟别人调情，可那都是气你的。你知道你有多气人嘛，你他妈勾搭二毛，俺就在不远处看着你们。那可是俺从小到大的兄弟呀，幸亏他有理智，没有跟你干那些事。你他妈的有病俺也都认了，可你就是个婊子……还有俺那个死爹，他一个快死的老登，你祸害他干啥吧他也想好好过日子，也想好好生活。可就你妈那样的，犯病了光不出溜的坐在大门口，不犯病破口大骂，说俺们爷们是吃软饭的，谁能跟她过好日子吧俺早就想走了，可就是不放心你呀。俺是真怕你被别人给祸害了，不然俺早走了。俺一个大老爷们去哪不能活非得窝在你家里住那个破房子吗有多少次俺做梦都哭醒了，想脱离这个苦海，可是俺就他妈滴没这个魄力！就是放不下你呀……四哥……四哥……” 赖四听到呼唤声立刻凑上前，大孩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赖四紧紧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地回应着：“大孩呀，四哥在呢……” “我眼睛看不着东西啦，真黑呀。四哥，你看见我了么你可千万不要学我啊，你还有活下去的资本，而俺没有了，你看看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是兰兰活着，俺还有希望，她要是在外面骚够了，或者犯病了，一定会回来找俺的。可看见你们，俺才知道，她心里一直没有俺，还把俺给比喻成无恶不作的混蛋，俺他妈的活着太失败嘞……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珍惜生命啊，人这一辈子短短几万天，不要像俺这样没出息……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善待俺的那几个兄弟……拜托了……” 他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到最后神志不清时，嘴里胡言乱语地喊着：“兰兰……你给俺站住……前面有大坑别掉下去……” 随着喊叫声，鲜血不停从他口中涌出，然而他那张扭曲脸上，居然浮现出笑容，那笑容真诚而灿烂，就像孩子一样：“小淘气鬼，你又开始骗俺啦……你说去哪吧，俺跟你走……兰兰你别老发浪啊，只要你不勾引别人，哥会娶你的……” 陈大孩是带着笑容离开人世的，屯子里的人们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赖四也从村民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陈大孩。 一位六十多岁老者对赖四说：“唉，这孩子命苦呀。来到这个屯子时候才十多岁，那时候他特别老实。我们家大小子游泳差点没淹死，是他给救上来。他那个爹呀，成天就知道喝酒，这孩子天天饿的吃不上饭，都是我们东一家，西一家给他点吃的，才把他给养活大。”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接过话茬：“那年咱们这块发大水，大孩救出来多少人呐，看见落水的人，他就游过去救上来，最后都累吐血了。” “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别看他平时驴行霸道的，对咱们本村人可从来不使横。我们家那个姑爷，在城里上了半年班不给发工资，不都是他领着人去要回来的么。” 一位妇女抹着眼泪说：“还有我们家啊，我们大闺女去集市溜达，碰上唐二虎那帮人了，非得拽着俺家闺女跟他走。唐二虎是个啥货色呀，那可真是欺男霸女的主，看上哪个闺女直接给拽走了，管你愿不愿意，不愿意伸手就打。俺家闺女肯定不跟他走呀，这让唐二虎给揍的，那是鼻口穿血呀。正好让大孩给赶上了，他一个人跟唐二虎打起来，被唐二虎砍了好几刀。我后来给他送钱看病，他说：‘三婶呀，你给我钱干啥。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们没少救济俺，这钱俺不能收，哪天你们看俺吃不上饭了，给俺整点吃的就行了’，唉！他说啥都不要钱呐，现在想想心真酸，这孩子说没就没了！这个兰兰的心，咋这么歹毒呢，把人家孩子的生殖器官给割下去不说，还把房子给烧了。这孩子命是真大呀，就住在那个破帐篷里，冬天多冷呀，愣是没冻死他。估计他这口气呀，就是等兰兰回来呢。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呀，这孩子用错情喽。” “那个兰兰就特么是个狐狸精，有钱没钱的，她都想撩骚撩骚，她都不如城里小姐，小姐还知道挣钱养家呢，她一天就知道让男人白玩她！” “白瞎大孩这个人了，原来是个多精神一个小伙吧，这让兰兰给造害的，这个女人呀不得好死！” 赖四听着村民对琳琳的评价，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大孩死时惨状，他忽然感受到生命的珍贵和脆弱。 赖四正准备给大孩烧纸时，一股小旋风忽然刮了过来，在他面前打了三个转。 “兄弟呀，你放心地走吧，我会好好活着的。”赖四轻声说道，说来也怪，他话音刚落，那股旋风骤然升起一人多高，然后一溜烟地刮跑了。 赖四点着火机，开始烧纸钱，一边烧纸一边对着火焰低语：“大孩呀，哥们没白来一趟，我看到你才知道自己太不知足了。你受到这样虐待都没有报案，还在苟且偷生的活着。而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我是多么悲哀呀。我以为自己是个情种，跟你比起来我他妈的狗屁都不是。如果兰兰这样对我，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弄死她。可是你不但放下恩恩怨怨，还在等着她回来照顾她，这样的思想境界，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哥们佩服你，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刚看见你第一眼时候，我就想弄死你，我甚至都计划好了，把你给喝多了，然后一枪打爆你脑袋。可是到后来，我已经开始拿你当自己哥们了。我他妈还想给你重新盖个房子呢，因为那些钱你是最该得到的。你他妈咋就这么傻呢你说你啊，要是选择一个最快的方式，解决自己生命也就算了，你连死都在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说你和兰兰有什么不同呢她心里是真的没有你呀，因为她在说你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恨意，也或者是因爱生恨吧。兄弟呀，来世不要在这么折磨自己了……”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龙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此刻，他忽然感到一阵迷茫，那些表面上看似十恶不赦的人，内心也有善良的一面，他们情感有时候更加真诚。 做人究竟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就拿始皇来说吧，统一六国，结束了长期战乱，让大家能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 他还为国家做了很多贡献，就像我们现在用的尺子、还有汉字都是始皇发明的。 可他也干了不少的坏事呀，比如修长城，光是累死的老百姓就有13万人！ 可是后来那些爬上长城的后人，还留下着名诗句：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还有他搞的那些酷刑，让老百姓们，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再说说他干的那些蠢事吧，本来始皇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但他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硬生生把原本健康的身体，愣是给整垮了。 一些道士为了欺骗他，用自己的方子，制作含有重金属丹药给他喝，导致始皇原本健康的身体，那是一天不如一天呀，最终在四十九岁那年就死翘翘了。 这样一位伟人都犯错误，何况一个普通老百姓呢。 人啊，还是不要用好与坏，去道德绑架别人了，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吧。 陈大孩的命运，真应了李煜的那句诗：“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太匆匆……” 所有同情和惋惜，随着陈大孩葬礼渐渐消散。 龙浩带着二毛、招财和二蛋，回到望京城，另外两个人因为岁数大了，不想离开故土。 龙浩给每个人又留了一千块钱，这才和赖四启程返回望京。 而他带回来的三个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没少为他卖命，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返程车上，赖四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感慨地说道：“龙啊，我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有些人仅仅为了活着，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赖四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龙浩耳中，“而我们……之前太自以为是了。” 龙浩没有回答，车子在蜿蜒山路上行驶，将那个充满悲欢的小村庄远远抛在身后，却将一段关于生命与救赎的记忆，永远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