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人不打草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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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大河边渡口处。 一身便装的嬴政站在荒凉的碎石滩上,眺望着对岸粗糙而苍凉的山峦。 往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不停地在眼前浮现。 五年前,他从咸阳启程出巡,东临碣石后沿长城边塞折返。 即将抵达关中时,却收到了一封让他五雷轰顶的奏报。 爱女嬴丽曼偷偷潜出咸阳,沿直道北上迎接父皇御驾。 路途中突遭大风雪,马车迷失方向,不知所踪。 “朕调派上万人手沿直道搜索月余,仅获得半副残骨,鞋履一只。” “朕一直以为丽曼早已葬身狼腹,谁能想到……” 嬴政眼眶发红,语气中充满悔恨和遗憾。 扶苏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天意弄人,父皇勿需自责。” “据丽曼所述,他们露宿荒野时遭狼群围困,从属拼死相救,力竭而亡。” “她爬到马车顶多坚持了片刻,才等来一支商队搭救。” “之后因为养伤……” 说到后面,扶苏开始磕磕巴巴。 很显然,嬴丽曼的讲述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即使伤筋动骨,最多休养半年。 可她足足消失了五年之久! 在这期间,她隐姓埋名嫁做人妇,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 若非她思亲情切,偷偷来上郡看望自己,只怕皇家至今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过了河就是西河县吗” “丽曼如今已怀有身孕” 嬴政神色冰冷,语气中透出淡淡的杀意。 扶苏作揖道:“诺。大河西、南乃蒙恬将军驱逐匈奴后新辟疆土,共设三十四县,西河县正是其中之一。” 嬴政大手一挥:“渡河。” “朕要亲自问问丽曼,她为什么不肯回宫,让朕日日夜夜承受失女之痛!” 扶苏步履飞快地跑到简陋的渡口处。 黑冰台廷尉赵承已经准备停当,吩咐船夫一声后,嬴政父子以及十余名铁鹰剑士先后登上渡船。 大河滔滔,浑黄的激流裹挟着泥沙和草木碎屑,一刻不停地拍打着船舷。 嬴政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对岸河滩上赭红色的岩石,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视之为掌上明珠的女儿,竟然隐姓埋名藏匿在西北一座荒僻的小县城,而且还嫁了人怀有身孕。 此等逆女,眼中还有他这个父皇吗! 还有那个诱拐他女儿的恶贼,不将其五马分尸,难消朕心头之恨! “父……父亲。” 扶苏紧张地眺望着大河对岸的北方,“您看,那里扬起一大股沙尘。” 赵承顿时打了个激灵,赶忙站上船头踮脚观望。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浑浊的灰色在大地上缓缓蠕动。 定睛凝视后,勉强能辨认出沙尘中奔腾的骏马。 “是匈奴!” “匈奴南下了!” 赵承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嘶声呼喊。 嬴政面露愠色,怒哼一声。 匈奴何时犯边不好,偏偏要挑他父女相认的时候。 他日朕必调遣大军北上,亡其国灭其种! 扶苏急切地劝道:“父皇,匈奴大举南下犯边,此时不宜渡河。” “儿臣这就去让船夫调头。” 说罢,他三两步跃到船舱中央。 “船家!” “船家!” “快停下,别划了。” 摇橹的船夫头发花白,腰背佝偻,耳目已然昏聩。 扶苏喊了好几声,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直到他抓住对方的手臂晃了晃,老翁才诧异地回过头来。 “客官有何吩咐” 扶苏气闷地指了指北方:“看到那边的畜群了吗” 老翁定睛打量许久,点点头:“哦,好多的牛马牲口。” !!! 扶苏险些被气死,加大了音量凑在他耳边喊:“你看那放牧的是何许人” 老翁这次回答地飞快:“胡人嘛。客官不必那么大声,老朽听得见。” 渡船在惯性的作用下,离对岸越来越近。 而随着距离的缩短,此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密密麻麻的牛羊沿着大地倾泻铺开。 扶苏焦急地大喊:“胡人南下打草谷啦!” “打草谷,听得见吗” “快调头,把船开回去!” 赵承右手死死地握住刀柄。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失散多年的皇家公主、南下打草谷的匈奴部落、耳背眼花的老船夫。 当所有巧合同时出现,那就不再是巧合! 扶苏百般无奈之下,伸手去抢夺老翁手中的船桨,打算自己动手划回对岸。 没想到对方往后一仰,躲过了他的双臂。 正当赵承准备扑上去的时候,老翁笑呵呵地说:“客官第一次来西河县吧” 扶苏意识到不妥,警惕地盯住船夫:“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老翁摆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好叫客官知晓,在河西地界,胡人早就不打草谷了。” 他指了指越来越近的畜群:“这都是南下打工的。” 刹那间,船上所有人都茫然地愣住。 嬴政喃喃念道:“打工” 扶苏追问:“何为打工” 赵承张口呵斥:“你要是再不调头,休怪某刀下无情!” 老翁眼神轻蔑:“老朽乃西河县本地人士,你动我一下试试” 赵承大怒,提刀便要上前。 老翁毫无惧色,双手叉腰,斜着脖子往前探出头去。 扶苏赶忙站在中间,阻拦住盛怒的赵承。 他转过身去,耐着性子问:“老人家,对岸的匈奴到底是什么来路” “打工又是个什么名堂” 老翁得意洋洋,歪过头去挑衅赵承:“谅你也不敢动手!” “莫说是你们区区十几个人,对岸的匈奴大部万余人马,照样不敢伤我一根毫毛!” 赵承目眦欲裂,世间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刁民! 我要是亮明黑冰台廷尉的身份,非得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不可! 老翁卖弄过后,冲扶苏拱手作揖:“客官勿需惊慌,老朽以身家性命担保,胡人绝不敢为非作歹。” “说句戏谑之言,若不是老朽年纪大了,只消往那胡人的畜群前面一躺,至少能讹他们两头肥羊。” 他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没法从匈奴身上捞到好处。 “诸位坐好吧。” “西河风物与外间大不相同,待入城游览一番,尔等自会知晓本地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