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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伤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里碎裂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有一缕带着铁锈味的黑气从他嘴角溢出，消散在“磐石堡垒”冰冷的空气中。 吴海峰的诊断结果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压在每个人心头——生命力在加速流逝，那股禁忌之力如同寄生的毒藤，正从内而外地啃噬他的血肉。 指挥舱内，空气凝滞。张半仙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那是他推演的残余。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凌队，这‘无序者’……非是寻常的叛逆。他体内那锁链，是‘序列’的具象，是‘渊潮’亲手烙下的枷锁。他强行挣断，是以燃烧寿元、崩解魂魄为代价，在走一条……绝路。” 凌岳站在医疗舱外，透过强化的观察窗，凝视着里面那个被痛苦扭曲的身影。沈伤的皮肤下，那些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他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那不是力量的爆发，是生命在哀嚎。 “绝路”凌岳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可他，却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他想起了沈伤昏迷前那句破碎的低语：“他们…在筛选…我们都是……祭品。”这句话，与尸鬼林中灵魂被强行融入树木的惨状，与虫城母脑那被强制进化的绝望，与长生镇里被窃取生机的麻木，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 “序列”不是进化，是筛选。是收割前的育肥。 “前辈，”凌岳转身，目光如炬，“附近百里，可有旧时代遗留的、能解析这种‘锁链’或‘禁忌’的设施哪怕是一处废弃的实验室，一个能记录数据的终端” 张半仙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一个被荒芜和风沙掩埋的坐标：“……旧时代‘星火计划’的第七号生物基因研究所。坐标……‘黑石谷’。据推算，那里曾是‘序列’基因编辑的早期试验场，后来因为‘意外’被封锁，再无人敢近。” “黑石谷”凌岳眼神一凛。这名字，与他之前在废弃军方据点残骸中，通过【真视之眸】感知到的、那片被空间扭曲覆盖的区域，隐隐重合。 “就是那里。”凌岳斩钉截铁，“准备出发。” 黑石谷，名副其实。 昔日的科技圣地，如今只剩下一片被风沙侵蚀、被辐射污染的钢铁坟场。巨大的合金穹顶早已塌陷，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头骨，露出其下扭曲的钢筋骨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腐烂金属、化学试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药。 “凌队，这地方…邪门得很。”赵得柱压低声音，手中长刀紧握，刀锋上凝结的【锐金符】寒光闪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体内的【再生石肤】隐隐发烫，对这地方的污秽能量异常敏感。 “嗯。”凌岳点头，【破妄之瞳】早已悄然开启。在他的视野里，这片废墟并非死寂。无数细微的、如同蛛丝般的能量脉络，从地底深处延伸出来，缠绕在每一根断裂的管道、每一块破碎的仪器上，形成一张庞大而诡异的“能量网络”。这些脉络的末端，指向一个位于废墟最深处、被层层坍塌物掩埋的入口。 “能源大阵”运转，堡垒的防护罩在他们前方展开，如同一个移动的堡垒，缓缓碾过满地的碎石与锈蚀的金属残骸，发出沉闷的轰鸣。追风蹲伏在凌岳肩头，淡青色的兽瞳死死盯着前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般的呜咽。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标入口。那是一个被厚重合金闸门堵死的地下通道入口，闸门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渍，以及无数细密的、如同被利爪抓挠出的划痕。 “凌队，这门…像是被强行从里面撞开的。”阿雅通过通讯器分析着扫描数据，“能量残留…非常混乱，有强烈的生物能、精神能，还有…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规则’波动。” 凌岳没有说话。他走到闸门前，伸出手，掌心贴在冰冷的金属上。【真视之眸】的力量，悄然释放。 刹那间，信息流涌入脑海： 【名称：星火计划第七号研究所（废弃）】 【特性：旧时代基因筛选与序列强化试验场。已遭‘渊潮’污染，核心数据被篡改。】 【状态：内部核心数据库（‘数据心脏’）尚存，但被‘规则锁链’严密封锁，外力无法破解。】 果然！核心数据还在！ “开！”凌岳低喝一声，铁骨扇“唰”地展开，一道凝练的【金光符】瞬间成型，化作一道炽白光刃，狠狠斩向闸门与地面的接缝处！ “轰——！” 巨大的金属闸门发出刺耳的呻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绝望与疯狂的阴冷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小心！”赵得柱怒吼，长刀横扫，一道凌厉的刀气将扑出的几团灰黑色、如同烟雾般的能量体斩散。 凌岳当先一步，踏入黑暗。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他们脚步踩在碎玻璃和金属残渣上的“咔嚓”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头顶的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凌岳铁骨扇上微弱的符光，勉强照亮前方不足五米的范围。 墙壁上，斑驳的涂鸦早已褪色，但仍能辨认出一些扭曲的符号和潦草的字迹：“序列是救赎！”“进化！成为神！”“不要相信他们！”“我们是实验品…”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强化玻璃构成的观察室。此刻，玻璃早已碎裂大半，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将室内的一切都扭曲、模糊。 凌岳走了进去。 室内，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中央，是一台巨大、布满管线和接口的圆柱形机器，外壳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但其核心，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晶体，却依旧在顽强地搏动着，如同一颗垂死的心脏。 而在机器周围，堆积着无数白骨。有成年人的，有孩童的，甚至还有…一些体型巨大、形态扭曲的动物骨骼。它们的姿势各异，有的蜷缩，有的伸展，有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有的则仰天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绝望。 “凌队…这里…”赵得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岳没有回答。他的【破妄之瞳】死死锁定在那颗搏动的幽蓝晶体上。在它的核心，他“看”到了！无数条细密如发丝、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锁链”，如同活物般，深深扎入晶体内部，正源源不断地汲取着那幽蓝光芒中蕴含的、属于“序列”原始数据的纯净能量！ 这些锁链，与沈伤灵魂深处的枷锁，同源！ “这就是‘渊潮’的‘收割’源头之一。”凌岳的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它不是在吸收活人的生命力，它在吸收…被‘序列’激发、被‘筛选’出来的，最‘优秀’的生命数据！这些数据，是它优化收割效率的‘样本’！” 他猛地抬手，铁骨扇一挥，一道【金光符】精准地射向那幽蓝晶体！ “嗤——！” 符箓之力接触到晶体的瞬间，那幽蓝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无数猩红的锁链骤然绷紧，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从晶体中弹射而出，化作数十道猩红的利刃，直扑凌岳！ “退！”凌岳厉喝，身形暴退，同时铁骨扇连点，数道【金刚符】在身前瞬间成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金色屏障！ “砰！砰！砰！” 猩红锁链狠狠撞在屏障上，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火花四溅。屏障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锁链…能腐蚀符箓之力！”阿雅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惊呼。 就在凌岳全力防御之际，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台巨大机器下方，一个被大量金属碎屑和碎骨掩盖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布满灰尘的金属柜。柜门半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用旧时代塑料制成的透明存储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如同芯片般的黑色数据卡。 【真视之眸】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延伸过去。 【名称：星火计划核心日志（备份）】 【特性：记录‘序列’诞生、筛选、收割协议的原始数据。】 【状态：物理保存完好，但被‘规则锁链’的辐射污染，数据部分损毁，核心协议‘收割’部分完整。】 就是它！ 凌岳眼神一厉，不再理会那些疯狂攻击的猩红锁链。他猛地将铁骨扇横在身前，扇骨上一道【须弥阵】的符文瞬间亮起，一股空间扭曲之力扩散开来，硬生生将那些猩红锁链的攻击轨迹扭曲、偏移了半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凌岳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那金属柜前！ 他一把抓起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存储盒！ “嗡——！”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存储盒的瞬间，整个观察室，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那颗搏动的幽蓝晶体，光芒骤然暴涨，如同垂死的星辰最后的爆发！无数猩红锁链如同疯了一般，从晶体中疯狂涌出，不再是攻击，而是…自爆！ “不好！它要自毁！”阿雅尖叫。 “凌队！”赵得柱目眦欲裂。 来不及了！ 凌岳猛地将存储盒塞入怀中，同时，体内元符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破妄之瞳】的金光与【真视之眸】的玄奥感知同时催动到极致！ 他不再看那即将爆炸的晶体，不再看那疯狂的锁链。 他的目光，穿透了所有混乱的能量风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金属与数据，死死锁定了——那幽蓝晶体核心深处，一个被无数猩红锁链层层包裹、却依旧顽强闪烁的、极其微弱的指令信号！ 信号的源头，不是这废墟，不是这研究所。 它…指向了北方！ 指向了…希望壁垒的方向！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终于在凌岳身后炸开！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末日海啸，瞬间吞噬了整个观察室，将一切金属、数据、白骨，连同那颗搏动的幽蓝晶体，彻底化为齑粉！ 气浪狠狠撞在凌岳刚刚展开的【金刚阵】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堡垒都在剧烈摇晃！ 凌岳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抛飞，重重撞在通道的金属墙壁上，一口鲜血喷出，怀中的存储盒却依旧被他死死护住。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当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堡垒主引擎低沉的嗡鸣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赵得柱和刘石头冲了过来，将凌岳搀扶起来。 “凌队！你怎么样”刘石头声音嘶哑。 凌岳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 掌心，是被鲜血染红的、一块边缘焦黑、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晶体碎片。 而在碎片内部，那缕微弱的、指向北方的指令信号，正如同黑暗中不灭的星火，清晰而坚定地…脉动着。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废墟的烟尘，望向那无尽的、被灰霾笼罩的北方。 “找到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渊潮’的收割程序，它的核心指令…源头，就在‘希望壁垒’。” “我们，必须去那里。” 他怀中，那枚冰冷的数据卡，仿佛与他心脏的跳动，同步了。 “凌队，”赵得柱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燃烧的战意，“那地方，是终点，还是…地狱” 凌岳将那枚碎片，轻轻按在了铁骨扇的扇骨之上。 碎片上的幽蓝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入扇骨，与那融合了太白精金的白金色泽交织、融合。 一股冰冷、庞大、却带着一丝奇异“秩序”感的信息流，悄然涌入他的意识。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信息。 那不是杀戮的指令。 那是…筛选。 是收割。 是模具。 是…人类被定义为‘资粮’的最终真相。 “地狱”凌岳睁开眼，眸中金光与幽蓝交织，深邃如渊，“不，赵叔。” “那是…我们，必须亲手砸碎的…‘牢笼’。” 他转身，走向堡垒的入口。 身后，是化为废墟的过去。 前方，是名为“希望”的…最终战场。 他怀中的数据卡，和铁骨扇上新添的幽蓝纹路，如同两枚冰冷的烙印，提醒着他，也提醒着整个“磐石堡垒”—— 北上之路，真正的血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