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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小裳刚放下书包，就闻到巷子里飘着一股甜丝丝的香气。那香气不像小卖部的水果糖那样浓烈，是淡淡的、带着点暖意的甜，顺着风往鼻尖钻，勾得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往白雅婷家的方向拐。 木门还是像往常一样虚掩着，推开时“吱呀”一声，像在跟她打招呼。院子里的老梅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可角落的桂花却开得正好，米粒大的黄花挤在枝头，风一吹，就有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层浅浅的金。白雅婷正站在廊下，身前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竹筛、瓷盆和一袋雪白的糯米粉，手里还拿着个竹篮，正低头往篮里捡落在桌上的桂花。 “阿姨！”小裳笑着跑过去，鞋尖不小心蹭到地上的花瓣，也不在意，“这香味是不是桂花呀好香啊！” 白雅婷抬起头，眼角弯了弯，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是呀，今年的桂花开得早，香味也足。我想着捡些干净的，给你做桂花糕吃，你不是总说妈妈烤的饼干有点干吗” 小裳眼睛一下子亮了，凑到桌前盯着竹篮里的桂花看：“真的吗我还从来没吃过自己做的桂花糕呢！阿姨，我能帮你一起做吗”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连书包都忘了往屋里放。 “当然可以，不过要先把手洗干净哦。”白雅婷笑着点头，指了指屋里的水龙头，“记得用肥皂多搓几下，不然手上的细菌会沾到糕里的。” 小裳应了声“知道啦”，拎着书包飞快地跑进屋里。洗手池在厨房角落，瓷砖上贴着淡蓝色的小花，水龙头是老式的拧开式，流出的水带着点凉，却洗得很干净。她仔仔细细地搓了手心、手背，连指甲缝都没放过，擦干手跑出来时，白雅婷已经把桂花倒进了竹筛里。 “来，帮阿姨把桂花里的小树枝和碎叶子挑出来。”白雅婷把竹筛往小裳面前推了推，又递给她一根细细的竹筷，“要轻一点，别把花瓣弄碎了，碎了香味就跑啦。” 小裳接过竹筷，小心翼翼地扒拉着桂花。金黄的花瓣软软的，沾在竹筷上，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每一朵桂花，只要看到混在里面的小树枝，就用竹筷夹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一开始还不太熟练，总把花瓣和树枝一起夹出来，白雅婷就在旁边耐心地教她：“你看，树枝是硬的，花瓣是软的，用筷子轻轻拨一下，花瓣会动，树枝就不会啦。” 听了白雅婷的话，小裳试了试，果然顺利多了。阳光透过梅树的枝桠洒下来，落在竹筛上，把桂花照得更亮了。白雅婷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也拿着竹筷挑拣桂花，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风吹过桂花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竹筷碰撞竹筛的轻响，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清。 挑完桂花，白雅婷把竹筛放在通风的地方晾着，又拿起瓷盆，往里面倒了糯米粉和少量的粘米粉。“糯米粉太多会粘牙，加些粘米粉就会q弹一点。”她一边倒，一边给小裳解释，还让小裳伸手摸了摸两种粉，“你看，糯米粉更细，粘米粉摸起来稍微粗一点。” 小裳伸手轻轻碰了碰，果然像白雅婷说的那样，两种粉的触感不一样。她好奇地问：“阿姨，你怎么知道要放多少粉呀是不是以前经常做给别人吃呀” 白雅婷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向院子里的桂花，轻声说：“以前我妈妈还在的时候，每年桂花开了都会做。那时候我总在旁边捣乱，把粉撒得满桌子都是，妈妈就会笑着骂我‘小调皮’，然后手把手教我揉面。”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 “那奶奶一定很喜欢阿姨吧”小裳问。 “当然啦，”白雅婷点点头，拿起水壶往粉里加水，“妈妈总说，桂花糕要做得甜而不腻，就像日子一样，要慢慢品才会有味道。”她把水一点点倒进粉里，然后用手搅拌均匀，“来，小裳，你试试揉面团，要把粉团揉得光滑，没有小疙瘩才行。” 小裳撸起袖子，把手伸进瓷盆里。粉团刚捏起来的时候有点干，沾得满手都是粉，她用力揉了揉，粉团还是松松散散的。“阿姨，它怎么不听话呀”小裳有点着急，鼻尖都冒出了细汗。 白雅婷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握住小裳的手，带着她一起揉：“别急，要顺着一个方向揉，力气要均匀。你看，这样把干的地方往湿的地方裹，慢慢就揉光滑了。”她的手很暖，裹着小裳的手，动作轻柔却很有力。小裳跟着白雅婷的节奏，一点一点地揉着粉团，果然，原本松散的粉团渐渐变得紧实，最后揉成了一个光滑的白色面团，摸起来软软的，像一样。 “哇，真的揉好啦！”小裳开心地举起面团，又赶紧放下来，怕掉在地上，“阿姨，你的手好厉害啊！” 白雅婷笑着擦了擦小裳脸上沾到的粉：“不是阿姨厉害，是小裳学得快。接下来我们要把桂花里的水分挤干，然后和面团混在一起。” 晾好的桂花已经变得干爽，白雅婷把桂花倒进纱布里，让小裳帮忙提着纱布的四角，她则轻轻挤压纱布，把桂花里多余的水分挤出来。桂花的香味在挤压的时候变得更浓了，小裳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说：“阿姨，好香啊！等做好了，我一定要先吃一块！” “小馋猫。”白雅婷刮了刮她的鼻子，把挤干水分的桂花倒进面团里，又加了适量的白糖，“来，我们一起把桂花和面团揉均匀，让每一口都能吃到桂花的香味。” 小裳再次把手伸进瓷盆里，和白雅婷一起揉面团。金黄的桂花混在白色的面团里，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好看极了。揉的时候，桂花的香味裹着面团的甜香，从指尖传到鼻尖，小裳忍不住偷偷用手指捏了一点面团放进嘴里，甜甜的，带着桂花的香，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许偷吃哦。”白雅婷早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却没有责怪她，只是笑着说，“生面团吃了会肚子痛，等蒸好了再吃，好不好” 小裳赶紧点头，把嘴里的面团咽下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知道啦，阿姨，我再也不偷吃了。” 把桂花面团揉好后，白雅婷拿出一个方形的木模子，里面刻着好看的花纹。她把面团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让小裳把小面团放进模子里，然后用手轻轻按压，把面团压平，再把模子倒扣过来，轻轻一敲，一个带着花纹的桂花糕胚就掉了出来，落在铺了纱布的蒸笼里。 “哇，这个花纹好漂亮啊！”小裳拿着模子，学着白雅婷的样子做，可第一次做的时候，因为按压的力气太小，糕胚掉出来的时候花纹模糊不清。她有点沮丧，把模子放在桌上：“阿姨，我做不好。” 白雅婷拿起模子，重新放了一块小面团进去，握着小裳的手一起按压：“力气要刚好，太轻了花纹不清晰，太重了糕会变形。你感受一下，这样的力气就刚刚好。”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小裳慢慢按压，然后一起把模子倒扣，敲出糕胚。这次的糕胚花纹清晰，边缘也很整齐。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吗”白雅婷笑着说，“多试几次就熟练了。” 小裳受到了鼓励，又拿起模子试了起来。虽然中间还是有几个糕胚做得不太好，但越来越熟练，到最后，她做的糕胚和白雅婷做的几乎没什么差别了。蒸笼很快就装满了，一个个桂花糕胚整齐地摆着，像一个个小小的白玉块，上面还带着金黄的桂花，好看极了。 白雅婷把蒸笼放在锅里，盖上盖子，然后点燃了煤气灶。“要蒸二十分钟才能好，我们等一会儿，趁这个时间，阿姨给你讲我以前做桂花糕的趣事好不好” 小裳点点头，拉了个小凳坐在白雅婷身边。白雅婷靠在廊柱上，慢慢说起了以前的事：“我第一次做桂花糕的时候，比你还小，才五岁。那时候妈妈让我帮忙揉面团，我不小心把面团揉到了地上，还踩了一脚，把妈妈气得哭笑不得。后来妈妈重新和了面，让我坐在旁边看，我却趁她不注意，把糖罐里的糖偷偷加了很多进去，结果那次的桂花糕甜得发苦，根本没法吃。” 小裳听得哈哈大笑，想象着小时候的白雅婷把糖加太多的样子，觉得特别有趣。“那奶奶有没有骂你呀” “没有，”白雅婷摇摇头，眼神温柔，“妈妈只是笑着说，下次再做的时候，让我少放些糖。后来我慢慢学会了做桂花糕，每次做的时候，妈妈都会在旁边看着，还会夸我做得越来越好吃。” 说着说着，锅里传来了阵阵香气，比刚才的桂花香味更浓，还带着糯米的清香。小裳忍不住站起来，凑到锅边，想看看桂花糕好了没有。“阿姨，好香啊，是不是快好了” 白雅婷看了看时间，笑着说：“差不多了，再等五分钟就可以了。” 终于，二十分钟到了。白雅婷关掉煤气灶，小心地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冒了出来，带着浓郁的桂花香和糯米香，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蒸笼里的桂花糕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黄色，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看起来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白雅婷用筷子把桂花糕夹出来，放在盘子里，凉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块递给小裳：“小心烫，慢慢吃。” 小裳接过桂花糕，吹了吹，然后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和糯米的软糯在嘴里散开，不粘牙，也不觉得腻，好吃得让她眼睛都亮了。“阿姨，太好吃了！比我吃过的所有点心都好吃！”她一边说，一边又咬了一大口。 白雅婷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自己也拿起一块慢慢吃着。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院子里的桂花香还在飘着，落在她们的发梢、肩头，也落在装满桂花糕的盘子里。 那天下午，小裳在白雅婷家吃了好多桂花糕，临走的时候，白雅婷还装了满满一饭盒让她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吃。小裳拎着饭盒，走在巷子里，手里还残留着桂花的香味，心里暖暖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白雅婷家的院子，看到白雅婷正站在门口朝她挥手，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 后来，每年桂花开的时候，小裳都会和白雅婷一起做桂花糕。有时候是周末，有时候是放假，不管多忙，她们都会抽出时间，一起挑桂花、揉面团、蒸糕。每一次做桂花糕，白雅婷都会给小裳讲一些以前的事，有时候是她当护士时的经历，有时候是她和妈妈的往事。小裳也会把学校里的趣事告诉白雅婷，比如考试考了第一名，比如和同学一起跳皮筋赢了比赛。 那些带着桂花香的午后，成了小裳童年里最温暖的回忆。很多年后，当小裳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医生，每当闻到桂花香，她都会想起那个院子，想起白雅婷温暖的手，想起一起揉面团时的时光。那味道，那温度，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印记，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 就像白雅婷说的，桂花糕要慢慢品才会有味道，而她们之间的情谊，也像这桂花糕一样，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变得越来越醇厚，越来越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