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得太惨，滚回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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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耀，你给我滚进来！” 经理王海那标志性的公鸭嗓，像是淬了毒的钢针，猛地扎穿了整个办公室的嘈杂。 所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甚至是打印机工作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幸灾乐祸的、同情的、但更多是麻木看戏的，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角落工位上那个年轻人身上。 张广耀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嘲讽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海水，又闷又沉。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推开椅子，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步步走向那间玻璃门背后，象征着权力和审判的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二手烟味混杂着廉价茶叶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王海肥硕的身体陷在老板椅里，油腻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一份项目策划案被摔得七零八落。 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李伟。 张广耀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王经理，您找我。”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一口枯井。 王海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保温杯都跟着跳了起来。 “找你张广耀，我他妈恨不得活撕了你！”他指着地上的文件，唾沫星子横飞，“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深蓝计划’，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竞争对手‘启航科技’的招标会上！” 张广耀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纸张，心沉到了谷底。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张广耀的鼻子上，“整个项目组，核心代码和策划只有你能完整接触到！不是你，难道是鬼干的” 站在一旁的李伟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广耀，怎么会是你呢虽然你平时是有点抱怨公司，觉得工资低，待遇差，但……但这可是商业泄密啊！这是犯法的！” 真会演啊。 张广耀看着李伟那张虚伪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深蓝计划”是他熬了三个月通宵，耗费无数心血才做出来的。王海承诺过，只要项目拿下，他就是项目组长，奖金至少六位数。 而李伟，是王海的外甥，一个只会拍马屁、抢功劳的草包。 上周，李伟旁敲侧击地想让他把核心代码交出来“备份”，被他严词拒绝了。 没想到，他用的是这种最卑劣的手段。 张广耀没有再做无谓的争辩。 他知道，在这种办公室政治里，当老板已经认定了你是凶手时，你呼吸都是错的。 证据谁在乎证据。 王海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公司的怒火，而他，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外地农村小子，就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他看着王海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李伟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厌恶感，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累了。 在这座名为“东海市”的钢铁丛林里挣扎了五年，他就像一颗被拧到极限的螺丝钉，已经出现了崩断的裂痕。 每天挤着要把人压成相片的地铁，吃着十几块钱的地沟油外卖，住在不见天日、蟑螂比人大的出租屋里。他拼了命地加班，把所有的青春和热血都献给了这家公司，换来的，就是一套“完美”的黑锅。 为了什么 就为了那个所谓“留在大城市”的梦想 去他妈的梦想！ 这狗屁梦想，老子不要了！ 一股邪火，猛地从张广耀的胸膛里窜到了天灵盖。 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嘲弄和解脱。 “王经理，你不用演了。”他平静地看着王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锅我背了。” 王海和李伟都愣住了。 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和羞辱，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瞬间没了着力点。 张广耀没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 “按照公司规定，泄露商业机密，应该直接开除，并移交司法机关吧” 王海的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闪躲。 真要移交司法，查出来是他外甥干的，那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张广耀这个替死鬼推出去，这事就算过去了。 “念在你为公司辛苦几年的份上……”王海清了清嗓子，重新摆出经理的架子，“公司决定，给你一个体面。你自己主动辞职，我们不追究，这个月的工资，照发。” “呵呵，体面” 张广耀笑得更厉害了，他上前一步，凑到王海耳边，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王经理，你外甥用来拷贝我资料的那台电脑，ip地址我可记着呢。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交给公司的it部，再报个警，会怎么样” 王海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的老实人，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李伟更是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张广耀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工资我不要了，就当喂狗了。” “从现在开始，我，张广耀，被你们给开了。” “不过你们记住，不是我干不下去，是老子不想陪你们这群傻逼玩了！”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那叔侄俩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 办公室外，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张广耀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他没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沉默地拔掉主机电源，将桌上那几件可怜的私人物品——一个洗得发白的马克杯，一盆半死不活的多肉，还有一张全家福——一股脑地塞进了一个纸箱里。 照片上，父母站在老家的渔船前，皮肤黝黑，笑容淳朴。 他的眼眶，突然有点发酸。 抱着纸箱，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奋斗了五年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 当他走到李伟工位旁时，他停了下来。 李伟正缩着脖子，假装在忙。 张广耀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那个用了三年，杯沿都有些豁口的马克杯，轻轻地放在了李伟那崭新的机械键盘上。 然后，松手。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李伟的一声惊呼，响彻整个办公室。 白色的陶瓷碎片和褐色的咖啡渍，在昂贵的键盘上，开出了一朵绚烂而肮脏的花。 “手滑了，不好意思。” 张广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纸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消失在了电梯口。 走出写字楼，外面阳光刺眼。 东海市的午后，车水马龙，繁华得让人窒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和野心。 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张广耀抱着纸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茫然地站在街头。 他想找个人说说话，翻遍了手机通讯录，却发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他竟然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 讽刺吗 真他妈的讽刺。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老妈”。 他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深呼吸调整了好几次情绪，才按下了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喂，妈。” “哎，耀啊，吃饭了没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吃了吃了，刚跟同事吃完。”张广耀撒着谎，眼睛却涩得厉害。 “哦哦，那就好。你爸今天出海，网到一条三斤多的大石斑，我给你留着呢，等你过年回来给你做鱼汤喝。城里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哦。” “好……好啊。” 张广耀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母亲守着电话，脸上满是骄傲和期盼。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是在大城市里有出息的白领，是全村人的骄傲。 可她不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刚刚像条狗一样，被赶出了公司。 “怎么不说话了呀”母亲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可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钱是赚不完的……” “妈。” 张广耀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母亲的唠叨。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爱过、恨过、最终却将他无情抛弃的城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 “我没事，就是……” 他顿了顿，仿佛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口气里带着五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疲惫。 “妈，我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