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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陈岩再次来到京城，这次是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生态文明建设论坛。会后，他特意拜访秦思云，并带来了一个特别的邀请：青云水库所在的清江县，希望以适当方式，纪念林瀚当年主持修建水库的功绩，并邀请秦思云和林雪在方便的时候，回去看看水库如今的新貌和整个清江流域的生态保护成果。 “县里的同志说，林老不仅是水库的建设者，后来更为整个清江流域的环境治理和绿色发展指明了方向，留下了宝贵的思想财富。他们想立一块简单的纪念石在水库边，上面不刻官职，只刻名字和生卒年，以及他当年题写的‘青山绿水，千秋之功’八个字。还想请秦阿姨您，看看这样是否合适”陈岩说得恳切。 秦思云沉吟片刻。她了解林瀚，他一生不喜张扬，更不愿搞个人崇拜。但她也理解地方干部群众这份朴素的情感。最终，她说：“立石纪念可以，但一定要简朴，不要搞仪式，不要花费公款。那八个字，是他对那片山水的寄望，刻上也好，能提醒后来人。至于回去看看……等小雪从村里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林雪结束第一阶段村寨工作，回到北京休整。听了母亲的转述，她想了想，说：“妈，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不是为了接受纪念，而是去‘看见’。爸爸一生的工作，最终的价值是落在土地和人民身上的。去看一看他牵挂的地方如今的样子，去听一听那里的人现在的生活和想法，这对我们理解他，继续走好以后的路，都很重要。而且，我也想亲眼看看爸爸职业生涯起步的地方。” 于是，在一个初夏晴朗的日子，秦思云和林雪在陈岩的陪同下，回到了清江县。他们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县里几位了解情况的老同志和水库管理局的负责人陪同。 车子沿着修缮一新的盘山公路驶向水库。越往上走，绿色越浓。与林瀚晚年重游时相比，山林的覆盖率似乎更高了，空气更加清新。到达坝顶，眼前景象让秦思云和林雪都为之一震。 碧水如镜，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四周苍翠的群山，水鸟翩跹，波光粼粼。水库管理局局长介绍，通过持续的综合治理和生态补水，库区水质常年稳定在一类以上，成为了重要的水源涵养地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区。坝体经过了现代化的加固和监测，运行安全可靠。库区周边发展了生态农业和科普研学，但规模严格控制，以确保生态优先。 他们去了那块新立的纪念石。石头采自本地，未经太多雕琢，静静地立在坝下一处僻静而视野开阔的平地上。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林瀚（1949-2023）”，以及他手迹的“青山绿水，千秋之功”。没有头衔，没有颂词，朴素得如同山间一块普通的岩石，却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 秦思云和林雪在石前默默站了一会儿，献上鲜花。山风拂过，带来水库湿润的气息和草木的芬芳。 “林老当年带着我们，一锹一土建起这座水库，解决了旱涝，点亮了城乡。”一位参与过建库、现已白发苍苍的老技术员激动地说，“后来他又为保护这条江操心。现在我们懂了，他建的是工程，想的是千秋，念的是百姓。这青山绿水，就是对林老最好的纪念。” 随后，他们又沿着清江向下游走了几个曾经污染较重、如今已焕然一新的村镇。昔日的排污口变成了湿地公园，老旧厂房所在地建起了生态产业园，村民们发展起绿色种植和乡村旅游，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信心。陈岩不时指着某处，介绍着流域生态补偿机制如何在这里发挥作用，上下游如何协同保护。 林雪用相机和笔记本记录着所见所闻。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连接：父亲的事业起点在这里，他晚年深切的环保关怀也在这里得到了回响。从一座水库的兴建，到一条江的全流域治理与复兴，这是一个跨越数十年的、关于发展与保护、关于工程与生态、关于当代与子孙的完整故事。而父亲，是这个故事重要的书写者之一。 黄昏时分，他们登上返程的车。回望夕阳下宁静美丽的清江山水，秦思云轻声对女儿说：“你爸爸可以安心了。他爱的这片山河，被后来的人守护得很好，而且越来越美。” 林雪点点头，握紧母亲的手。她知道，父亲留下的，不仅仅是这座水库，更是一种发展理念和一份深沉的土地情怀。它们像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并将由一代又一代人继续呵护、传递。而她和母亲此行的意义，不仅在于告慰，更在于确认这份传承的真实与鲜活，从中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清江新绿，生生不息。个人的生命融入山河，便获得了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