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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种压抑的躁动中又滑过了一周。 岚京大学像一口即将沸腾的锅，表面维持着暂时的平静，底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临时管理委员会——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和几位能力突出、颇具威信的学生封妖师组成——发布的公告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峻。 外出搜寻物资的队伍遭遇的危险层级明显上升，带回来的不只有食物和药品，还有伤亡的消息。 校园围墙外，曾经熟悉的城市景象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陌生而危险，植被疯狂侵占街道，变异生物的嘶吼声在夜晚清晰可闻。 资源，尤其是食物和蕴含纯净能量的物品，变得越来越紧缺。 配给制进一步收紧，每个人分到的东西仅能勉强维持生存。这种匮乏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潜藏在人心深处的焦虑与争夺欲。 力量，在这个时候，成为了分配资源的隐形标尺。 宿舍楼下的布告栏，早已被各种“战队”、“同盟”的招募启事覆盖。 “雷霆战队招募强力输出！需契约攻击型妖灵，待遇从优，物资优先分配！” “后勤保障组急缺治疗、净化、食物生成类能力者！提供稳定贡献点，保障基本生活！” “探索小队招感知型队员，要求妖灵具备侦查、预警能力，共享探索收益！” 呼喊、争论、甚至小规模的冲突，开始在领取配给点、在水房、在任何一个人员聚集的地方上演。 拥有强大或实用妖灵的人，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了追随者，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团体。而像林曦这样，妖灵看似弱小又无实际用途的，则逐渐被边缘化，成了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员。 408寝室，几乎成了林曦的孤岛。他的室友们早已彻底投入了不同的团体，很少回来。这样也好，林曦乐得清静。 他盘膝坐在床铺上，闭着双眼，呼吸缓慢而深长。 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修炼法门，只是他结合生物学中的冥想放松技巧与自身感受，摸索出来的一种笨拙的精神力恢复与锻炼方法。 意识沉入体内，他能“看”到那条连接着自己与小火鸦的灵魂纽带，比最初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持续三周、日复一日的“投喂”是有效果的。 虽然每次摄取的变异蚊子能量都微弱得可怜，但积少成多，量变终于开始引发最初步的质变。 肩头那无形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小火鸦传递来的饥饿感不再是那种折磨人的、无时无刻的索取，而是变成了一种规律的、可以预知的“进食”需求。 它本身似乎也凝实了一些，翅膀末端和尾羽那几缕暗红色纹路，颜色从最初的黯淡，变得鲜明了些许，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泽。 最显着的变化是，它现在持续召唤火焰的时间，从最初的三秒不到，延长到了接近十秒，火焰的温度也似乎有了一点提升——虽然依旧点不着稍显潮湿的木头，但至少能让纸张迅速焦黄卷曲。 进步微小得令人发笑，但林曦却珍视无比。这是他和小火鸦一点一滴努力来的成果，是数据板上真实可见的增长曲线。 他结束“冥想”，睁开眼，拿起床头那本越来越厚的笔记本。 上面除了观察记录，还多了一些他自己设计的、歪歪扭扭的抽象图案，那是他尝试构建更高效精神力通道的“模型草图”，灵感来源于细胞膜的物质转运和神经突触的信号传递。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哐”一声粗暴地推开。 是“大熊”和他的两个跟班。 他们三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泥土味，但精神却很亢奋。 大熊手里拎着半袋看起来像是压缩饼干的东西，另一只手里居然还拿着一罐可乐——这在当下绝对是奢侈品。 “哟，大学霸，还搁这儿用功呢”大熊嗓门依旧洪亮，目光扫过林曦简陋的床铺和桌上那堆瓶瓶罐罐、写满字的纸张，嘴角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瞅瞅你这日子过的，跟难民似的。” 林曦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接话。 大熊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可乐：“刚跟队伍出去了一趟，端了个小超市的仓库，妈的，差点跟一窝变异蟑螂干上！老子一个‘飞沙走石’，直接把它们全埋了！怎么样，跟着熊哥混，有肉吃有可乐喝！比你在这儿鼓捣这些破烂强多了！”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跟班也帮腔道：“就是，林曦，你这火鸦……唉，不是我说，真没啥前途。这世道，拳头硬才是真理。你看熊哥的‘沙尘怪’，现在都能卷起小旋风了！你跟我们一起，帮忙背背东西打打杂，起码饿不着你。” 林曦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一丝冷意。他不需要这种施舍，更不愿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谢谢，不用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大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曦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哼了一声，把可乐罐重重顿在旁边的空桌上：“不识抬举！你就抱着你那宝贝乌鸦，等着饿死吧！” 说完，他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寝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罐孤零零立在桌上的可乐，讽刺地彰显着外界正在发生的分化。 林曦走到窗边，撩开床单窗帘。 夜幕开始降临，天空中的银色精神河流在渐深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明亮和神秘，仿佛一条流淌着液态星辰的天堑。 校园里，几处地方亮起了篝火，那是某些团体在活动，隐约传来喧闹声。而更多的窗口，则是一片漆黑与死寂。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小火鸦传递来一丝对外界躁动能量的微弱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他这个契约者的依赖与平静。它不关心外面的纷争，只关心下一次“进食”何时到来。 林曦轻轻拍了拍胸口，低声道：“不急，我们按自己的节奏来。” 他回到书桌前，就着窗外精神河流投下的、清冷而微弱的光辉，再次翻开笔记本。他忽略掉刚才的插曲，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下一个研究课题上： 如何利用小火鸦的火焰能力，进行更有效的防御或驱赶，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照明或者点烟的工具火焰的温度暂时无法提升，那么形态呢能否进行某种程度的塑形比如，形成一道短暂的火线，或者一个微小的火焰漩涡 这个想法很大胆，对精神力的操控要求极高。 但他愿意尝试。 他拿起笔，在纸上开始勾勒新的精神力引导模型，线条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抽象。 夜还很长，而属于他和火鸦的、无声的成长，仍在继续。 在这躁动不安的校园里，他们像一株生长在角落的顽强苔藓，汲取着微不足道的养分，朝着无人知晓的方向，悄然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