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关城烽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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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魔关。 这座雄踞于南瞻部洲中部“天脊山脉”险隘之上的宏伟关城，与其说是一座城池，不如说是一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钢铁要塞群落。高逾百丈、通体由“玄罡铁”混合“星辰砂”浇筑而成的城墙，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青黑色光泽，城墙表面密密麻麻铭刻着无数驱邪、辟魔、加固的符文，灵光流转不息，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膜，将整座关城笼罩其中。 关城依山势分为九层，最高处的“镇魔殿”可俯瞰方圆千里，最低处的“血战原”则是直面荒野的开阔演武场与前沿阵地。无数箭塔、烽燧、阵眼如同巨兽的獠牙，森然林立。来自南瞻部洲、中土神州乃至西漠、北原部分势力的修士，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源源不断地进驻其中，各色宗门旗帜在关城各处飘扬，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陆衍站在分配给青云宗的驻地——位于关城第七层“青云崖”的了望台上，凭栏远眺。他身上披着一件素色斗篷，遮掩了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形，脸色虽仍显苍白，但眼眸中的神光已然重新凝聚，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内敛。七日昏迷，又经半月调养，加上丹霞圣女与宗门不惜代价的灵药滋养，他的肉身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修为也稳固在了元婴初期，只是本源与神魂的损耗，还需水磨工夫慢慢恢复。 肩头的涅盘雷雀安静伫立，暗金色的羽毛在关城肃穆的光线下流转着淡淡辉光，气息沉静，紫雷双眸偶尔扫过关城内外，警惕依旧。 离开西漠已有月余。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 抗魔盟正式升级为“伐魔同盟”，由太一仙门太玄真人暂任盟主，玄天宗、万法阁、金刚宗、青云宗等顶尖势力派化神老祖担任副盟主及长老，确立了统一的指挥调度体系。同盟第一要务，便是以镇魔关为核心，构建覆盖南瞻部洲乃至辐射周边地域的防御与情报网络，同时全力清剿已明确投靠天魔的势力，如血魂宗、冰魄玄宗叛徒及黑煞渊残余。 血魂宗在南疆的老巢已在旬日前被同盟精锐攻破，宗主“血煞老祖”重伤遁逃，宗门核心传承与积累被缴获大半，但仍有不少余孽散入荒野或投靠了其他邪道。冰魄玄宗在寒璃仙子铁腕整顿下，内部清洗已近完成，韩冰的背叛让整个宗门蒙羞，也令其更加坚定地站在了伐魔同盟一边。至于黑煞渊，其隐藏的几处重要分坛也被陆续拔除，但那位神秘的“上尊”及其直属魔将，却如同蒸发了一般，再未显露明显踪迹，只有一些零星的低阶魔物骚扰事件，仿佛在积蓄着更猛烈的风暴。 天枢剑尊已于十日前，在青冥子与云胤真人的护送下，悄然返回青云宗，进入星殒秘境最深处的“养剑池”闭关。离去前，他并未再见陆衍，只留下了一枚剑意玉简和一句话：“道在脚下，心向星辰。待汝剑鸣之时，或可再见。” 陆衍珍重地收起玉简，他知道，这是师伯对他的期许，也是无形的鞭策。 而他带回的关于星衍宗与“寂灭归乡”的信息，以及那枚发生异变的黑色令牌，则成为了同盟最高级别的机密之一。太玄真人、清微道士、玄尘子，连同几位精研上古历史的宿老，成立了一个秘密的“星衍古事阁”，陆衍作为关键当事人与星衍传承的关联者，也被允许有限参与。这半月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此相关的典籍整理、线索推演中度过。 只是进展缓慢。星衍宗消亡太久，留下的信息支离破碎。那黑色令牌中的“逆封星锁”被激发后，似乎耗尽了大半灵性，变得平平无奇，再难感应到更多。关于“寂灭归乡”内那些混乱意念的来历，更是众说纷纭，无有定论。 “陆师兄。”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陆衍转身，看到林惊涛与丹霞圣女联袂而来。林惊涛气息沉凝，隐隐有突破至元婴后期的迹象，显然西漠一战让他获益良多。丹霞圣女气色也已恢复，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柔美，多了几分经历过生死杀伐的坚毅。 “林师兄，圣女。”陆衍颔首示意。 “伤势可大好了”丹霞圣女关切问道，递过一个白玉丹瓶，“这是我新炼制的‘蕴神培元丹’，对温养神魂、巩固本源有奇效。” “多谢圣女，已无大碍。”陆衍接过丹瓶，心中微暖。 “那就好。”林惊涛走到栏杆旁，与陆衍并肩而立，望向关城外苍茫的群山与隐约可见的、被阵法净化后依旧残留淡淡黑气的荒原，“同盟近日动作频频，各宗都在抽调精锐，补充镇魔关防务，同时派出了多支侦查小队，深入各地可疑区域，搜索天魔及其爪牙的踪迹。看样子，盟主是打算以攻代守，主动清剿了。” 陆衍点头：“天魔狡诈，潜伏极深，被动防御绝非长久之计。只是……我总觉得，那‘上尊’沉寂得有些反常。西漠之谋被破，他岂会善罢甘休” “或许是在筹备更大的阴谋，或许……是忌惮星衍宗遗留的‘逆封星锁’”丹霞圣女推测道。 “都有可能。”陆衍沉吟，“而且，血魂宗虽破，但血煞老祖未死，冰魄叛徒与黑煞渊余孽也未尽除，他们就像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咬人。我怀疑，同盟内部，也未必铁板一块。” 林惊涛眼神一凛：“你是说……有内奸” “未必是内奸，但利益纠葛，人心难测。”陆衍缓缓道，“伐魔同盟仓促成立，各宗诉求不同，难免有人阳奉阴违，或者……想趁乱攫取私利。”他想起了西漠时血魂宗与冰魄叛徒的出现，以及最后时刻血魂宗那妖艳女子试图渔翁得利的举动。 就在这时，远处关城第一层的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有灵力波动传来。 三人对视一眼，身形微动，已出现在青云崖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关城巨大的闸门之外，一群约莫二三十人、风尘仆仆、衣着各异的修士，正与守卫闸门的同盟执事争执着什么。这群人修为参差不齐，从金丹到元婴皆有，大多面带疲惫与惊惶，似乎是一支逃难而来的散修或小宗门队伍。 “怎么回事”林惊涛皱眉。 一名青云宗负责外围警戒的弟子迅速飞来禀报：“启禀林师叔、陆师叔，山下又来了一拨自称是从‘黑风域’逃难来的修士，要求入关避难。执事堂正在核实他们的身份与来历，但这些人中有人伤势颇重，情绪激动，故而有些争执。” “黑风域”陆衍心中一动。那是南瞻部洲东南部一片颇为混乱的区域，多散修、小宗门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盘踞，环境复杂，消息闭塞。“他们可说了为何逃难” “说是黑风域数日前突遭大批不明魔物袭击，许多小型势力被屠戮一空，他们侥幸逃出，一路被魔物追杀，损失惨重，听闻镇魔关乃伐魔同盟所在，特来投奔。” 魔物袭击陆衍与林惊涛交换了一个眼神。同盟近期清剿的重点都在已知的魔道势力范围，黑风域那种鱼龙混杂之地，并未投入太多力量，难道天魔爪牙已经渗透到那里，并开始制造混乱，试探同盟反应，或者……另有目的 “我去看看。”陆衍说道，身形已飘然而下。林惊涛与丹霞圣女紧随其后。 来到闸门前，争执已稍稍平息。一名身着同盟执事服饰的元婴中期老者，正眉头紧锁地检查着这群逃难者中几位领头者出示的身份信物与留影玉简。逃难者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伤，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期盼，其中几名重伤者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由同伴照料。 陆衍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其中一名低着头、似乎正在照顾伤者的灰衣中年修士身上，微微一顿。 此人修为约在金丹后期，气息虚浮，似是受伤不轻，但其体内灵力运转的轨迹，以及那偶尔抬起眼皮时一闪而过的眼神，让陆衍觉得……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不是魔气，而是一种刻意压抑的、与周围惊慌氛围格格不入的冷静。 他不动声色，暗中运转《寰宇星神经》，神识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那名灰衣修士。 就在他神识触及对方的刹那—— 灰衣修士体内，一处极其隐晦的经脉节点，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却精纯异常的血煞之气，如同受惊的毒蛇，一闪而逝，旋即被更加高明的隐匿法门死死掩盖！ 血魂宗余孽！而且修为绝非表面金丹后期那么简单！至少是元婴期伪装！ 陆衍心中警铃大作！血魂宗的人，竟然伪装成逃难者，混入了镇魔关！他们想干什么刺杀破坏还是里应外合 他面上毫无异色，仿佛只是随意一瞥，便移开了目光，走向那名执事老者。 “王执事，情况如何”陆衍开口问道，声音平和。 王执事见是陆衍，连忙拱手：“原来是陆道友。这些人身份核实暂无问题，黑风域遭袭之事也已通过传讯法阵初步确认。只是……关内如今人员繁杂，安置需谨慎，且需经过更详细的排查，以防万一。” 陆衍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那群逃难者，尤其在灰衣修士身上略微停留，然后对王执事传音道：“王执事，按章程办理即可。不过，我观其中几人伤势古怪，似有隐疾，为防万一，我青云宗丹霞圣女在此，可先为他们简单诊治，稳定伤势，也便于后续排查。” 王执事闻言，看了一眼陆衍，又看了看他身后气质出众的丹霞圣女，心领神会：“如此甚好，有劳陆道友与圣女。” 陆衍转身，对丹霞圣女使了个眼色：“圣女，有劳你先为那几位重伤的道友看看。”他特意指了指灰衣修士所在的方向附近几个确实伤势沉重的修士。 丹霞圣女冰雪聪明，立刻明白陆衍有所发现，微微颔首：“分内之事。”便带着几名青云宗擅长医术的弟子走了过去。 灰衣修士低着头，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小心地照顾着身边的“伤者”。 陆衍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温和，对王执事道：“既如此，便先让他们入关，在‘外营丙区’暂时安置，由执事堂与巡防司共同监管，逐一排查吧。” “好。”王执事应下，开始安排人手引导这群逃难者入关。 陆衍看着那群人缓缓走入闸门，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灰衣修士略显佝偻的背影上。 暗潮，已然开始涌动。这镇魔关，恐怕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