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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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 这一生最狼狈的样子，都是在他面前。 可是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倒是有些恨自己。 如果当初不是满心满眼都是傅承耀，轻而易举就信了他对顾砚舟的污蔑。 自己也不会那样嫌弃他、恶待他、戏耍他，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更不会联合傅承耀，妄图毁了他的大好前程，让他一生都活在泥淖里。 爸爸和大哥也不会误信，顾砚舟是欺骗首富千金的凤凰男，不会去找他讲道理。 也不会在争执拉扯之时，害他唯一的亲人心梗离世。 至于许家的败落，是技不如人，得认。 所以，她真的不恨顾砚舟。 甚至还有些羡慕他。 意识模糊之际，一生在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 最后定格的，竟然是十八岁的顾砚舟。 那天高考出榜。 高挑俊朗的少年以整个海城最高分的成绩，站在崇雅中学礼堂台上。 他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他眼神自信，声音坚定。 “即便生于泥淖之中，也要做疾风中的劲草，不屈不挠，向阳而生！” 他，顾砚舟，生于泥淖之中，却活出了炙热，活出了自我，活成一颗璀璨的明珠。 而我，许安妮，一出生就千娇万宠，珠光宝气，最终却活成了一滩烂泥。 许安妮摸了摸项链上那颗名为hope的珍珠。 妈妈对不起，我真正的希望应该是我自己。 如果能重来一世，我一定要活成顾砚舟的样子。 哪怕被困在泥淖里，也要做疾风中的劲草，不屈不挠，向阳而生！ 顾砚舟。 眼前竟然还是顾砚舟。 他少年时的样子，别说，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高高帅帅，白白净净，眉眼斯文。 脊背总是挺得很直，身处困境，却难掩一身傲骨。 不像后来人称豪门刽子手的他，永远一副阴沉狠戾的样子，不论谁与他对上，都忍不住小腿发抖。 等等，年少时的顾砚舟…… 他在解自己的衣服！！！ 他不是恨自己入骨吗 这是死后，跌入了幻境 他……他还在解！ “喂，放开，我叫你放开！” 许安妮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推。 顾砚舟猝不及防，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许安妮。 “许同学，怎么了” 许同学！ 许安妮睁大眼睛，过往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之中。 自己像只斗鸡一样，手指用力点着顾砚舟的胸膛，逼的他步步后退。 “知不知道，你之所以能在这里学到知识，是因为这里的图书馆、教学楼都是我们家捐的！ 知不知道，你之所以能减免学费、重回校园，不是因为你捡垃圾时见义勇为、市政给你颁了奖。 是因为我们许家的捐款，让学校资金充足，才能让你白白占了便宜！ 你算什么东西 就凭你，也配叫我安妮 许安妮也不行！” 高高瘦瘦的少年拘谨又手足无措。 “那我叫你什么许……同学” 这个称呼，是高中时她的狗腿子顾砚舟专用的。 所以…… 她是真的回来了！！！ “许同学，你真的没事吗” 听到顾砚舟关切的声音，许安妮一下子从忘我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同样的声音，在许家破产的那一天，也出现在她耳旁。 西装笔挺的顾砚舟，身后跟着他的助理，保镖和律师团队。 昂首挺胸、长腿迈步走到她面前。 俯下身，锋利的下颌线靠近她白皙的脸蛋儿，玩味的音调凑近她的耳朵。 “许同学，你们家，完了。” 那个声音，是她后来噩梦的根源。 每每午夜梦回，惊坐起身，第一句就是哭着喊着：“顾砚舟，不要，求求你了！” 许安妮激动地抓住顾砚舟的胳膊。 “顾砚舟，我不该错信傅承耀的话，你不是坏人，我们做朋友吧！” 这段话，上一世，她曾在心里充满愧疚和悔意地默念过一万次。 以为要带到棺材里，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能再说出来。 顾砚舟呆住了。 刚刚，小公主的头发缠到校服拉链上，他好心帮忙去解，却差点被她推倒。 碰她一下，她都嫌恶心的程度。 现在，竟然主动拉着自己的胳膊，说要做朋友 这，不会又是大小姐捉弄贫困生的新招数吧 顾砚舟眸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许安妮有些慌了。 重来一次，不会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情急之下，她白嫩嫩的小手拉起顾砚舟的大手。 “你不愿意吗” 顾砚舟浑身一震。 立马将手抽回，放在了身后。 拇指暗暗地搓了搓手上那些丑陋的茧子。 看到他这般反应，许安妮更急了。 怪不得上一世顾砚舟会去天台酒吧羞辱自己，原来从学生时代就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了。 只怪自己糊涂，众星捧月惯了。 首富千金，每天被人夸赞，哪里想到会有人在阴暗处暗戳戳地恨着自己 她双手抓住顾砚舟的胳膊，因为激动，整个人不自觉地离他很近。 “以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该死，你能原谅我吗求你了。” 顾砚舟略一低头，便看到胸口处的姑娘扑闪着的大眼睛，星星点点，似乎有泪水萦绕在眼眶中。 他呆住了。 随后眸光微闪，猛地推开她，立刻转过身去。 许安妮不依不饶，转到他身前。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朋友都不想做吗 那……那好歹你不交学费，就能在崇雅中学读书，我们许家也是有一点功劳的吧。” 学费，又是学费。 果然还是这一套。 顾砚舟心绪安定下来，终于正眼去看许安妮。 “我们是同学，自然也算朋友。” “对对对，我们是朋友！” 许安妮快哭了。 “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那种不会彼此报复，也不会让彼此倾家荡产的好朋友！” 许安妮偷偷擦掉激动的泪水。 “我最最好的好朋友，我……我请你吃大餐！” 重生回归第一天，什么活出自我、活出精彩，统统都给我往后放！ 先安抚好大魔王，保住许家再说！！！ 许安妮拉着顾砚舟来到崇雅中学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不算便宜，却也不至于贵到让顾砚舟感到无法接受。 至于味道，她和表姐来过一次，算是不错，很有特色。 顾砚舟看着餐厅的门牌，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里是自己周末打零工的地方。 看样子，安妮小公主今天如此反常，是又有整人的新花招了。 进了餐厅，许安妮选了靠窗的位置，翻开桌上的菜单。 服务员走过来，主动推荐。 “店里主打的是熟成m7西冷和眼肉，两位可以试试。” 顾砚舟翻到牛排那一页，一份牛排九百八。 高三一年要交很多练习册的费用。 看来，小公主今天是想把自己半年打零工的钱全部掏空，让自己没钱买教辅材料。 这样，她就能帮着傅承耀，把自己的成绩拉到底。 如此，不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傅承耀都可以将自己踩在脚下。 她可真是傅承耀的一把好枪啊。 顾砚舟翻了翻菜单，看了看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又合上。 “你点吧，我要一杯白水。” 白水 服务员噗嗤一声笑了。 “还以为顾大状元发达了，特意带漂亮姑娘来店里跟哥几个耍威风呢。 没想到还是这么穷酸啊。” 许安妮微微蹙了蹙眉头。 奇怪，这里虽然不算什么高级餐厅，但环境也算是优雅。 服务员说话怎么会这么难听? 自己和表姐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彬彬有礼、服务周到，让人如沐春风。 怎么到顾砚舟面前就换了副嘴脸? “兄弟们，都过来看看，顾大状元来咱们店里消费了啊。 哎，顾大状元每天捡垃圾不容易，都快和垃圾融为一体了，咱们可得给顾大状元服务好。” 许安妮和顾砚舟是逃课出来的，这个时间既没有下班也没有放学，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几个店员年纪都不大，一看有热闹，都凑了过来。 “呦，顾大状元这是刚捡完垃圾，就带女朋友来消费了 还真是潇洒。 要不要把店里最贵的都点一遍” “哈哈哈，他就要了一杯白水。 看来今天捡破烂卖的钱不够啊。” “不够还敢带这么漂亮的姑娘出来 要不要再去翻翻店里的垃圾桶，看看有没有客人不要的塑料瓶，卖几个充充数，免得被人家姑娘看不起。” 许安妮有点听不下去了。 表姐说的对啊。 你以为站在奢侈品柜台里卖货的，人品就和奢侈品一样贵重吗? 有些人在你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会不会顾砚舟看到的世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自己因为出身和优渥的条件，只能看到事物好的一面，看不到隐藏在背后的龌龊与肮脏。 这难道就是陈柔说的，不知人间疾苦吗? “矿泉水瓶来喽！” 一个店员从后厨的方向过来，手里捧着几个空塑料瓶。 “最烦没钱还装比的人。 顾大状元不是喜欢捡垃圾吗 这些都是赏你的，哈哈哈哈！” “砰！砰！砰！砰！” 脏兮兮的矿泉水瓶一个接一个地砸到了顾砚舟的身上。 他躲闪不及，最后一个矿泉水瓶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一千一块儿的牛排，你也配吃垃圾去吧！” 许安妮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扑通一声站了起来，抬起手朝顾砚舟而去。 顾砚舟眸光微闪，面色沉静。 果然，又是这一套。 先给笑脸看，再找人当众羞辱，让自己深刻意识到与她之间的天差地别，最后她再亲自补上一刀。 还以为能有什么新花样呢。 忽然，额头上一阵暖意。 那只白嫩嫩的小手竟然没有落到脸上，而是……替他揉了揉额头 许安妮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离他很近。 “疼吗” 顾砚舟瞳孔放大。 “什……什么” 许安妮缓缓抬起头，看着扔矿泉水瓶的服务员，双眼冒火。 “你把他打傻了！！” 回归第一天，脑子里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想安抚好大魔王。 你们偏来拆我的台是不是 我被傅家威胁了三年，不敢吭声，你们就以为我天生懦弱、天生就这么好欺负，是不是 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去川城的表哥家里玩儿，他们给我起的绰号是什么 老干妈！ 一个字，“辣”！ 许安妮抄起矿泉水瓶，圆润的脸蛋鼓鼓的，气势汹汹。 “打他的那个，你给我过来！” 打人的店员年纪也不大，见许安妮这个阵势，拔腿就往后厨跑。 许安妮拎着矿泉水瓶追了过去。 从身后将店员一脚踹倒在不锈钢菜架旁，举起矿泉水瓶狠狠砸他的头。 像是在帮助顾砚舟，又像是为压抑了三年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凭什么欺负他，凭什么！ 就因为他辛苦赚钱，努力读书，因为他比你们都优秀，就是他的错吗！ 干嘛欺负他！！！ 我打死你，打死你！” 矿泉水瓶是空的，砸起来不痛不痒，也不解恨。 许安妮抓起不锈钢菜架上的大土豆，疯狂砸了起来。 “说，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还敢不敢再砸他！” 满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顾砚舟更是惊讶。 他原本只想冷眼旁观的，想看看小公主又设计了什么有趣的戏码。 等土豆都掉了一块皮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小丫头是来真的了。 她是疯了吗 见过气急了想杀人的，没见过想拿土豆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