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铁锅、蒸汽与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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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帐外，也先那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近在咫尺，正与伯颜帖木儿交谈着，似乎随时都会掀帘而入。帐内，空气里弥漫的茜草苦涩与矿物灼烧的异样气味尚未散去，那口冒着可疑热气、锅沿还残留着深红褐色痕迹的大铁锅，如同罪证般醒目地立在角落！ 林锋然和江雨桐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呼吸几乎停止。江雨桐下意识地朝林锋然身后缩了缩，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林锋然则感觉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空白。 怎么办销毁证据根本来不及！解释任何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只会越描越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锋然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那锅依旧滚烫、颜色诡异的热水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赌！只能再赌一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几分谄媚和急切的笑容，不等帐外的人进来，竟主动朝着帐帘方向，用尽可能清晰却又不失“恭顺”的语气，略微提高了声调喊道： “可是太师驾临臣……臣正在尝试炼制一种……一种新的‘圣水’！用以……用以增强羊毛法术的效力！方才……方才险些失败炸锅！惊扰太师，臣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却恰好符合一个“沉迷术法、险些酿祸”的疯子形象。 帐外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一旁的伯颜帖木儿瞳孔骤缩，惊疑不定地看向帐帘，又猛地看向林锋然，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下一刻，帐帘被一只大手猛地掀开！ 也先太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如同山岳般堵住了光线。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遍全场，掠过那口冒着热气的怪锅，掠过地上散落的零星茜草碎屑和粉末痕迹，掠过脸色惨白、紧紧靠在一起的林锋然和江雨桐，最后，定格在林锋然那副故作镇定却又难掩惊惶的脸上。 “新的‘圣水’”也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能将人看穿的穿透力，“炸锅”他缓缓踱步进来，皮靴踩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人的心脏上。 浓烈的茜草异味扑面而来，也先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伯颜帖木儿紧随其后进来，脸色紧绷，手不自觉按在了刀柄上，眼神死死盯着林锋然，满是警告和无法理解的震惊。 “是……是的，太师！”林锋然硬着头皮，点头哈腰，努力让自己的表演更逼真，“臣……臣翻阅脑中……上古秘法……得知需以几种特殊……矿物草药……混合淬炼……方能得到极致圣水……让羊毛……不仅蓬松如云……更能……熠熠生辉！” 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吸引也先的注意力，掩盖那些染色的痕迹。 “方才火候稍有差池……便……便蒸汽狂涌……险些……唉！”他露出一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的表情。 也先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口大锅前，目光深沉地看着锅里依旧滚烫、颜色深红浑浊的液体，又用脚尖拨弄了一下地上残留的茜草根茎碎末。 帐篷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锅里液体偶尔冒泡的“咕嘟”声和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江雨桐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伯颜帖木儿的手心全是冷汗，肌肉紧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先忽然伸出手，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根马鞭，用鞭梢探入锅中，沾了一点那滚烫的“圣水”，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那股混合了茜草和碱、矾的怪异气味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林锋然，那双深邃的鹰眸里，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丝……被勾起的、冰冷的好奇。 “熠熠生辉”也先重复着这个词，语气玩味，“本王倒想看看，是何等光辉。” 他顿了顿，马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啪”声。 “既然陛下有如此‘奇思妙想’，”也先的声音陡然转冷，“那便给你机会。” 他目光扫过伯颜帖木儿：“给他所需的一切材料。再派两个机灵的人，‘协助’陛下炼制。” “协助”二字，咬得极重。分明是监视和控制。 伯颜帖木儿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躬身领命：“是，太师！” 也先最后冷冷地瞥了林锋然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最好别让本王失望”，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帐篷。 沉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世界。 帐内三人，如同虚脱般，几乎同时松了一口大气。冷汗早已湿透衣背。 伯颜帖木儿猛地转头，看向林锋然，眼神极其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被强行绑上贼船的惊怒和后怕。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你刚才……” 林锋然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短短片刻的急智应对，耗尽了他所有心神。 江雨桐也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后怕还是在哭泣。 伯颜帖木儿看着一片狼藉的帐篷，看着那口罪证般的大锅，脸色阴晴不定。也先虽然暂时被瞒过，但留下了监视的眼线，他私下寻找染料的计划无疑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和风险。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最终狠狠一跺脚，对林锋然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尽快弄出点‘光辉’给太师看！”便也匆匆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 帐篷里再次只剩下林锋然和江雨桐两人。 这一次，气氛却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危险的警报暂时解除，但更大的压力和监视已然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过了许久。 江雨桐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眶红肿。她望着角落里那口依旧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大锅，又望向瘫坐在地、一脸疲惫茫然的林锋然，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皇帝的疯癫、伯颜帖木儿的秘密、那诡异的红色、还有林锋然急中生智的疯狂谎言……这一切都太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最终，她只是用极其细微、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喃喃地问出了心底最大的那个疑惑： “你……你刚才说的‘上古秘法’……‘熠熠生辉’……都是……骗他的，对不对” 林锋然闻言，缓缓抬起头，迎上她那双充满了困惑、恐惧，以及一丝微弱探究的眼睛。 他脸上露出一丝极度苦涩和无奈的笑容，声音沙哑而疲惫： “不然呢难道真告诉他……我们在偷偷染红羊毛……准备做一件……漂亮的嫁衣吗” “嫁衣”二字，如同针尖，瞬间刺破了江雨桐勉强维持的镇定。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联姻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能抵御那无形的寒意。 林锋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沉。也先的威胁并未远去，甚至因为今天的插曲，可能更添变数。 他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那口该死的大锅，眼神逐渐变得焦灼而专注。 谎言已经撒出去了。 接下来，他必须让这个谎言变成“现实”。 至少，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现实”。 否则，下一次也先再来时，就不会是这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可是…… “熠熠生辉”的羊毛 这他妈到底要怎么做！ 他盯着锅里那浑浊 red 的、散发着怪味的液体，一个头，两个大。 绝望之中，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地上那些洒落的、灰白色的碱粉和明矾石粉…… 现代化学那点可怜的、早已还给老师的知识碎片，开始在他绝望的脑海里艰难地、模糊地闪烁起来…… 光泽……光泽…… 除了染色，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纤维……看起来有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