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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三八线是上周刻的，起因是老虎上课打瞌睡，口水流到了小麦的算术本上，小麦气得直跺脚，第二天就用文具刀划拉了一条线。 “你胳膊过来了。”小麦用笔杆敲敲桌子。 陈小麦盯着课桌中间那道深深的刻痕，用铅笔尺量了又量，吴老虎的胳膊肘又越界了，压在她的作业本上。 “哪儿过了”老虎歪着头，“这不是还在线上嘛。” 黄明远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分数除法。粉笔在黑板上吱吱作响。 “线是竖着的，不是斜着的。”小麦把他的胳膊推回去。 “我先眯会儿，”老虎把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老师要是朝这边看，你敲敲我。” 小麦瞪他一眼，继续记笔记。 --- 不一会儿，老虎就打起了小呼噜。小麦侧过身子，尽量离他远点。可是老虎的脑袋越来越歪，最后整个人都朝她这边倒过来。 “吴老虎！”小麦小声喊。 没反应。 她用手肘顶顶他，老虎哼唧一声，头往另一边歪去。 黄老师转过身来：“陈小麦，你来回答这道题。” 小麦腾地站起来，老虎的脑袋失去支撑，咚一声磕在桌子上。 “哎呦！”老虎捂着额头坐直了。线网兜的桌洞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几颗玻璃弹珠、一把弹弓、还有半块窝窝头。 全班哄堂大笑。 “吴老虎，站着听课。” --- 下课后，老虎揉着额头上的红印子：“你咋不叫我呢。” “谁让你睡得那么死。”小麦收拾着文具盒。 “我昨晚帮俺爷下湖薅草，累着了。”老虎从兜里摸出两个煮鸡蛋，“给，俺奶让我带的，说是谢谢你上回教我做的算术题。” 小麦愣了一下。上周老虎为了一道应用题抓耳挠腮，她看不过去，就给他讲了一遍。 “不用了。”她把鸡蛋推回去。 “拿着吧，”老虎把鸡蛋放她桌上，“俺奶说了，不能白让人家教。再说，你看你瘦得跟麻杆似的。” 小麦想起老虎奶奶，总是裹着不同颜色的头巾，每次在村口碰见都要拉着她说话。 --- 晌午，小麦打开饭盒，里面是两个窝窝头和一点咸菜，她正要吃，老虎端着个搪瓷缸子凑过来。 “啥味这么香”小麦闻到一股肉香。 “野兔肉，”老虎得意地挑挑眉毛，“昨天逮的，俺娘炖了一锅。”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儿放到小麦的饭盒里，“尝尝。” “我不要。”小麦把肉夹回去。 “别客气，”老虎又夹过来，“你帮我补习，我请你吃肉，咱俩扯平。” 小麦看着那块肉，咽了口口水。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 “那……谢谢。” “好吃不，俺家还有逮的野鸡呢。”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些，老虎上课还是打瞌睡，但小麦会在老师看过来时轻轻踢他的凳子。老虎呢，隔三差五就带点好吃的来，有时是几个柿子，有时是一把炒花生，都藏在他那个线编的桌洞里 但那条三八线还在那儿。 --- 一天自习课，小麦在做数学题。老虎凑过来看：“这题咋做” “你自己想。”小麦用胳膊挡住本子。 “小气。”老虎突然指着窗外，“哎，你看。” 小麦扭头去看，老虎趁机把她的草稿纸抽走了。 “还给我！”小麦伸手去抢。 两人你争我夺，老虎故意把纸举得高高的。小麦急了，站起来去够，一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 蓝黑色的墨水洒了一桌子，正好把那条三八线染得模糊不清，墨水还溅到了老虎的桌洞，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线都染黑了。 两人都愣住了。 “完了完了，”老虎慌忙用袖子去擦，“黄老师要是知道了……” 小麦咬着嘴唇，眼圈有点红。这张桌子是才换的，上个月他们班因为爱护公物还得了流动红旗。 老虎从书包里翻出一块抹布，“我来擦，保证擦干净。” 可墨水已经渗进木头里，怎么擦都有痕迹。 --- 放学后，老虎没走，一个人在教室里对着桌子发呆，墙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标语在红色霞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小麦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你干啥呢。” “我在想法子。”老虎挠挠头，头发被挠得跟鸡窝似的。 小麦看了看桌子，又看看老虎那个被墨水染黑的桌洞，“我有办法了。” --- 第二天早上，黄老师走进教室，发现陈小麦和吴老虎的桌子变了样儿，桌面上画满了田字格，每个格子里都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字，连成了墙上的标语，墨迹斑斑的地方巧妙地变成了画里的山石和树木。 “这是……”黄老师惊讶地。 “昨天墨水洒了，”小麦低着头，“我们就……” “是我的错，”老虎抢着说。 黄老师仔细看着桌面，忽然笑了：“谁的主意。” “她的。”老虎指指小麦。 “字是他写的。”小麦悄声。谁也想不到，吴老虎的字写得那么好。 “很有创意，化腐朽为神奇，不过下次还是小心点。” 从那以后，那条三八线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桌子上的标语被很多同学模仿，一时间，瓦盆村小学掀起了一股桌面画的风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