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渡鸦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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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穿过镜门的瞬间，世界颠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建筑的屋顶，但脚下的不是瓦片，而是平整的镜面。天空在脚下，云朵在下方缓缓飘过。抬头看，头顶是伦敦的街景——但那些建筑是倒置的，像悬挂的模型。 镜中世界。 她迅速调整呼吸，启动了身上的定位器。不出所料，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空间坐标显示她还在肖尔迪奇区，但维度读数异常，表明这里和现实世界处于“不完全重叠”状态。 就像两张透明的纸叠在一起，但略微错位。 渡鸦从腰间取出一个银色圆盘——749局的便携式空间稳定器。启动后，圆盘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幕笼罩她身周三米。光幕所及之处，颠倒的景象开始恢复正常:屋顶变回屋顶，天空回到头顶。 但维持光幕需要持续消耗灵能。以她的储备，最多支撑三小时。 “必须尽快找到出口，或者……找到那些物品。”她想起艾利克斯传递的图像:六件看似普通的物品，散落在伦敦各处。 问题是怎么找。 她拿出手机——虽然没信号，但离线地图还能用。地图上标记着六个红点，是秦峰之前根据艾利克斯的暗示推测出的可能位置: 1. 高中物理笔记本——大英图书馆，青少年阅览区。 2. 老花镜——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眼镜收藏馆。 3. 怀表——自然历史博物馆，钟表演化展区。 4. 律师徽章——皇家法院，律师更衣室。 5. 国际象棋——英国象棋协会俱乐部。 6. 盆栽植物——邱园，热带植物温室。 六个地点，分布在伦敦不同区域。以现在的状态，三小时内跑完所有地方根本不可能。 除非…… 渡鸦抬头看向天空——或者说，现实世界中伦敦的地面方向。在镜中世界，现实的地面就是天空。她能看到倒悬的街道、车辆、行人，像观看一个巨大的立体投影。 如果镜中世界和现实是镜像关系，那么理论上，她可以从这里直接“穿越”到现实中的对应位置。 但风险巨大。空间稳定器只能保证她身周小范围的正常，一旦离开这个区域，她可能会被彻底困在颠倒的维度里，或者被空间乱流撕碎。 渡鸦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通讯器——不是联系外界，而是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档案编号749-ss-07，标题是:《关于特聘顾问颜不语的最终处置预案》。 这是她离开总部前，副局长李维亲自交给她的。不是通过系统，而是纸质文件，在一间没有监控的会议室里。 “如果颜不语表现出任何……不稳定倾向，”李维当时说，手指轻轻敲着文件封面，“或者她的存在可能危及‘所罗门计划’的顺利进行，你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一切必要措施”包括什么，文件里写得很清楚:限制行动、强制镇静、极端情况下——物理消除。 渡鸦当时问:“所罗门计划是什么” 李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一个能让人类文明向前跃进五百年的计划。代价很小，收益巨大。而颜不语……她是计划的关键，但也是最大的变数。” “所以局里早就知道青云子和他的计划”渡鸦感到后背发凉。 “知道一部分。”李维承认，“但我们评估后认为，如果操作得当，可以在不牺牲人类情感自由的前提下，获取‘真理之眼’的技术。那才是真正的文明飞跃——不是制造新人类，而是让所有人类都拥有看清世界的能力。” 渡鸦听出了潜台词:749局里有一部分人，想利用青云子的研究，但不想接受他那套“新伊甸园”的理念。他们想要技术，不想要意识形态。 而颜不语，是他们与青云子博弈的棋子。如果能控制她，就能在仪式中夺取主导权；如果不能控制…… “我明白了。”渡鸦当时收下了文件。 现在，文件就在她的装备包里，薄薄的几页纸，却重如千钧。 空间稳定器的能量指示器跳了一格，从三小时降到两小时四十五分钟。 渡鸦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关闭了稳定器。 颠倒的景象瞬间将她吞没。世界彻底翻转，她站在天空中，俯瞰倒悬的伦敦。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差点呕吐。身体本能地想要“坠落”，但理智告诉她，这里没有上下之分。 她强迫自己适应，然后开始“行走”。 不是在水平面上走，而是在垂直方向上——向着“天空”中的大英图书馆方向移动。 每走一步，都像在爬一面无形的墙。周围的景象扭曲旋转，空间在拉伸、压缩。她看到现实世界中的人们从她“脚下”走过，完全没注意到头顶的异常。偶尔有人抬头看天，看到的也只是普通的云。 镜中世界就像现实世界的影子，只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 十分钟后，她抵达了大英图书馆上空。从这里看下去，图书馆的建筑倒挂在空中，像一座悬浮的倒金字塔。 渡鸦伸出手，掌心贴向“地面”——也就是现实中的天空。 掌心传来阻力，像按在弹性橡胶上。她加大力度，橡胶开始凹陷，渐渐变得透明。透过那层薄膜，她看到了现实中的青少年阅览区:书架、桌椅、几个正在看书的学生。 其中一个亚洲面孔的男生，正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物理笔记本，封面上用中文和英文写着“陈”。 艾利克斯陈的遗物。或者说，他留在现实中的“锚”。 渡鸦一咬牙，整个人向下“坠落”。 穿过薄膜的瞬间，世界再次颠倒。她从天花板方向掉下来——但在现实世界的观察者看来，她就像凭空出现在阅览室半空中。 “砰！” 渡鸦摔在一张书桌上，桌子被砸得四分五裂。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警报声大作。 她顾不得疼痛，翻身爬起，冲向那个吓呆的男生。男生抱着笔记本，惊恐地看着她。 “这个，”渡鸦指着笔记本，“是艾利克斯陈的东西，对吗” 男生点头，声音发抖:“你……你是谁艾利克斯他……” “我需要借用这个。”渡鸦从他手中拿过笔记本——男生没有反抗，已经吓傻了。“告诉警察，就说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抢走了你的笔记。快走！” 她推了男生一把，男生踉跄着跑开。 渡鸦将笔记本塞进背包，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的空间薄膜正在闭合，但还来得及。 她助跑，起跳，在保安冲进来之前，跃向天花板。 薄膜吞没了她。 再次回到镜中世界，眩晕感加倍袭来。她扶着“地面”干呕了几声，然后强撑着站起来。 笔记本在背包里发出微弱的共鸣。她能感觉到，这本笔记和镜中世界里的艾利克斯之间，存在着某种量子纠缠般的联系。 “一个。”她喃喃道。 还有五个。 稳定器已经关闭，她只能用身体硬扛空间乱流。每穿越一次，身体就仿佛被撕裂重组一次。第二次拿到索菲亚的老花镜时，她的鼻血已经止不住地流。第三次拿到伊万的怀表，耳膜出血，听力出现嗡鸣。 当她从皇家法院的律师更衣室抢走玛雅的徽章时，安保人员已经接到警报在围堵。她不得不用短刃划开空间薄膜，强行脱离，代价是左臂被空间乱流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滴在镜中世界的“地面”上，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像一颗颗红色的珍珠。 时间过去了两小时二十分钟。 还差两件:象棋和植物。 渡鸦靠在“天空”中的一棵倒悬大树上喘息。这棵树在现实中是英国象棋协会门口的路标树。从这里看下去，协会的建筑就在“脚下”。 但她的状态很糟糕。失血、眩晕、空间错乱带来的精神污染，让她眼前出现重影。手中的怀表在嗡嗡震动，表盘玻璃下，指针在疯狂旋转——那不是怀表坏了，是它在感应主人的状态，或者说，在感应仪式的进度。 “没时间了……”她咬着牙站起来。 就在她要再次下坠时，怀表的震动突然停止。表盘上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能量凝结成的光字: “小心叛徒。” 渡鸦瞳孔一缩。 几乎同时，她感觉到了身后的空间波动。不是镜中世界的自然波动，而是有人穿越薄膜时产生的涟漪。 她猛地转身，短刃出鞘。 但已经晚了。 一只手从她背后的空间薄膜中伸出，按在了她的后颈上。冰冷，稳定，带着熟悉的气息。 “辛苦了，渡鸦。”来人的声音平静，“剩下的交给我吧。” 渡鸦想要反抗，但颈后的手释放出一道电流般的灵力，瞬间麻痹了她的全身。她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她背包里拿走了已经收集到的四件物品:笔记本、老花镜、怀表、徽章。 那个人蹲下身，看着她，眼神复杂。 是秦峰。 不，不完全是。 这个“秦峰”的眼睛深处，闪烁着极细微的银色光泽，像镜子的反光。 “你……”渡鸦想说话，但舌头麻痹，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我不是叛徒，渡鸦。”秦峰——或者说，占据秦峰身体的存在——轻声说，“我是保险。局里早就知道青云子的计划，也知道颜不语是关键。但我们也知道，她不可能完全配合。”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银色的小装置，按在渡鸦的额头上。装置发出微光，开始读取她的记忆。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备用方案:在必要时，接管她的身体，完成仪式，但把主导权掌握在749局手里。”秦峰的声音里有一丝遗憾，“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但你的行动……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怀疑。” 渡鸦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秦峰拿起她的短刃，划开一道新的空间裂缝。裂缝的那一端，是颜不语所在的安全屋。 以及，裂缝深处，青云子满意的笑容。 原来749局和师尊，早就有了某种默契。 原来她，和颜不语，都是棋子。 黑暗吞没了她。 而在镜中世界的另一处，颜不语突然睁开眼睛。 她感觉到了——六个“锚”中的四个，正在快速移动，向着真理之镜的方向。 以及，一个熟悉的气息，正穿过空间的屏障，向她靠近。 不是敌人。 也不是朋友。 是……变数。 （第四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