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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如同滴入夜色的墨迹，来得突兀，去得诡秘，只在牧云心中留下了浓重的不安与更深的疑团。 那阴冷的气息，与鬼轿同源的感觉，绝非错觉。张狂与其勾结，所图必然极大，且绝非正道。 牧云愈发谨慎。他深知自己这点微末修为，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贸然追踪探查，与送死无异。但他也绝非坐以待毙之辈。既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便需以更隐蔽、更聪明的方式，去挖掘更多信息。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的听觉捕捉，开始主动利用感知和《混沌衍一诀》带来的、对煞气浊气的独特亲和力，像一只无形的蜘蛛，悄然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络。 他依旧每日砍樵，但活动的范围开始出现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变化。他会有意无意地靠近那片废弃药圃的外围区域，选择那些既能观察到药圃大致入口、又处于下风口不易被察觉的位置。 他发现，越是靠近药圃，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带着腐朽腥气的煞气便越是明显。 这煞气与地底煞穴的纯粹阴寒不同，更混杂着某种……陈腐的血腥味和淡淡的怨憎之意，令人极不舒服。 而《混沌衍一诀》对这股气息竟也有一丝微弱的反应，并非排斥，反而隐隐有种将其视为“食粮”的渴望，这让他心头更沉。 数日的耐心观察与等待，结合风中偶尔飘来的零碎词语，牧云大致摸清了张狂这伙人的行动规律。他们并非每日都会前往药圃，而是每隔两三日的子夜时分，才会有所行动。 行动前，张狂往往会显得格外焦躁易怒，对杂役的看管也会稍有松懈。 机会，或许就在下一次他们行动之时。 这一夜，乌云再次遮月，山风呼啸，正是夜黑风高之时。 牧云提前结束修炼，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幽暗真气敛于深处，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早已选定好的一处观察点——位于废弃药圃侧面崖壁上一处突出的岩石之后，这里藤蔓遮掩，视野极佳，且处于上风口，能最大限度避免被对方感知到气味。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中寒气渐重。牧云心如止水，耐心等待。 果然，将近子时，下方药圃方向的密林中，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汇合而来，动作轻捷，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为首的，正是身材高大的张狂！他身后跟着他的心腹跟班。 几人聚集在药圃那破败的石门入口处，并未立刻进入，而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低声交谈。 “……都到齐了东西带好！”张狂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紧张。 “放心狂哥，家伙都带着呢，‘迷踪粉’也撒好了，保证巡山的发现不了痕迹。”一个跟班回应。 “妈的……每次来这鬼地方都心里发毛……‘黑鬣’大人到了吗” “应该快到了……刚才收到信号，已经在路上了……” 黑鬣大人！他们要在这里接头！ 牧云精神一振，更加屏息凝神，将感知提升到极限。 不多时，一道比夜色更加深邃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药圃入口的另一侧，仿佛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般。正是之前那个黑衣人！他依旧全身笼罩在黑衣中，气息阴冷。 张狂等人见到黑衣人，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甚至带着畏惧。 黑衣人似乎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张狂会意，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个之前收到的黑色布袋，双手奉上。 黑衣人接过，掂量了一下，发出几声沙哑难听的、似乎是满意的低笑。随即，他又从身后取出一个稍大一些的、鼓鼓囊囊的包裹，递给了张狂。 张狂接过那包裹，入手似乎颇沉，脸上立刻露出压抑不住的贪婪喜色，连忙塞入怀中。 “大人……下次的‘货’……能不能再多点那边催得紧……”张狂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刀刮铁锈：“贪心不足蛇吞象……做好你的事……少不了你的好处……最近风声紧，‘那位大人’让你们都收敛点，尤其是看好你们那边的人，嘴巴都严实点！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黑衣人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甚至散发出一丝冰冷的杀气。 张狂几人顿时吓得一哆嗦，连连保证：“是是是！绝对不敢！手下的人都敲打过了，绝不会出问题！” “哼……最好如此……”黑衣人阴冷的目光扫过几人，“……尤其是那个前几天差点死掉的杂役……没什么问题吧” 崖壁上的牧云心中猛地一凛！对方竟然也知道他而且还特意问起！ 张狂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嗤笑道：“大人放心！那就是个没用的痨病鬼，走狗屎运没死成，现在比废物还废物，整天半死不活的，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多事！”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张狂话语的真假，最终冷冷道：“……最好是这样。非常时期，任何一点可疑都不能放过。若是觉得不妥，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点头道：“明白！大人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 牧云在崖壁上听得背脊发凉，心中寒意更甚。这些人的狠毒与谨慎，远超他的预料。 这时，另一个跟班凑上前，小声问道：“黑鬣大人……这次……能不能再赐下几颗‘煞血丹’兄弟们最近修炼都到了瓶颈……” 煞血丹牧云记住了这个名字。 黑衣人瞥了那人一眼，沙哑道：“……丹药可以……不过，得用‘新鲜货’来换……下次交‘货’，若是能多三成……便赏你们一人一颗……” “三成！”张狂失声低呼，面露难色，“大人……这……难度太大了……最近巡逻太紧……” “那是你们的事！”黑衣人语气不容置疑，“……‘那位大人’需要更多……要么办到，要么……就继续卡在你们的瓶颈里吧！”说完，他似乎不愿再多留，身形一晃，便欲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或许是山风忽然转向，或许是牧云因听到“煞血丹”和“新鲜货”时心神微震导致气息泄露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那黑衣人的身影猛地一顿！霍然转头，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如同最警惕的毒蛇，骤然射向牧云藏身的崖壁方向！ “谁在那里！”一声低沉而冰冷的厉喝骤然响起，带着浓烈的杀机！ 张狂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抽出随身的短刀棍棒，如临大敌地望向崖壁。 牧云的心脏几乎骤停！被发现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大脑飞速运转。逃跑对方速度极快，自己未必能逃脱，反而坐实了窥探之罪！硬拼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目光猛地瞥见崖壁斜上方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似乎有一道极淡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与那黑衣人类似的阴冷气息从那方向一闪而逝！ 几乎是本能，牧云福至心灵，立刻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用手指极快极轻地弹出一颗早已扣在掌心的小石子，射向那丛灌木！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从灌木丛后传来。 “在那边！”黑衣人果然被这声响吸引，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扑向那丛灌木！速度之快，远超牧云想象！ 张狂等人也立刻呼喝着围了过去。 灌木丛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快速向密林深处逃窜！ “追！别让他跑了！”黑衣人厉声喝道，身影率先追入林中。张狂等人也连忙跟上，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远去。 崖壁之上，牧云依旧紧紧贴着岩石，一动不动，冷汗早已浸透内衫。 方才那一下，实在是兵行险着！他并不知道灌木丛后是否真的有人，只是赌那一下！幸好赌对了！似乎真的有另一个身份不明、同样隐藏在一旁窥探的人，替他吸引了火力！ 他不敢立刻离开，依旧全力隐匿气息，仔细倾听。远处的追捕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山林深处。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下方药圃入口处再无任何动静后，牧云才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崖壁另一侧滑下，落地无声，随即头也不回地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返回木屋的路上，他的心依旧怦怦直跳。 今夜所见所闻，信息量巨大！ 张狂等人果然在与黑衣人进行着秘密交易，用某种“货”换取报酬和那种听起来就邪门的“煞血丹”。 而黑衣人背后，还有一位神秘的“那位大人”。他们交易的地点就在废弃药圃，时间多在子夜。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提到了“新鲜货”，这让他产生了极其不祥的联想。结合那药圃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怨气，以及宗门附近最近的失踪传闻…… 此外，竟然还有第三方也在暗中窥探！那灌木丛后的身影是谁是敌是友是宗门暗中调查之人，还是……另一股势力 局势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诡异！ 而他自己，也已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虽然暂时侥幸脱身，但已然身处险境。张狂那狠厉的话语犹在耳边。 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他回到木屋，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躺下，内心却已波涛汹涌。 诡迹已现，后山深处处处透着诡异。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他自己，似乎也不知不觉间，站到了这张网的边缘。 下一步，该如何走是继续深潜隐匿，还是……冒险寻找破局之机 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牧云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坚定。 潜龙勿用，亦非永藏。当风云涌动之时，便是潜龙出渊之刻。 只是，时机未到，仍需忍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