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羹成，尊上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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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彻底照亮绝情殿，夜间的阴霾与惊险仿佛被阳光涤荡一空。但偏殿内弥漫的淡淡灵力气韵，以及白子画脸上那不易察觉的苍白，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经历的凶险。 骨头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背上那诡异的红痕已几乎看不见，只余下一点轻微的麻木感。体内那股撕裂般的剧痛和神识的混乱也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虚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就好像一直蒙在心灵上的一层薄灰，被悄然拭去了一些。 她抬头，看向正在缓缓调息的白子画。他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色比平日浅淡几分。想起他为了救自己，不惜耗费巨大心神，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禁忌之法，骨头心里那点因为被他“管束”而产生的小小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混杂着感激和歉疚的复杂情绪。 “那个……”骨头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点沙哑，“你……要不要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白子画睁开眼，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沉静，只是深处的疲惫难以尽数掩盖。他微微摇头：“消耗了些许心神，调息片刻便无碍。你可还有不适” “我没事了。”骨头老实回答，甚至觉得脑子比之前更清醒了些，“就是有点饿。”经历昨晚那一番折腾，又是怨灵又是咒印发作，体力消耗巨大，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白子画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他起身，道：“你且稍坐，我去去便回。” 骨头看着他转身走出偏殿的背影，有些纳闷。这绝情殿平日并无仆役，饮食多是简单清淡的灵果仙露，或是从长留膳房取用，他这是要去哪儿 没过多久，一股清甜中带着淡淡桃花香的气息，随着微风从殿外飘了进来。骨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好奇特，似乎勾起了某种潜藏在身体深处的熟悉感，让她口舌生津。 只见白子画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盅，盅内热气袅袅，那诱人的香气正是从中散发出来。他将玉盅轻轻放在骨头面前的桌上，揭开盖子。 盅内，是晶莹剔透、宛若淡粉色琉璃般的羹汤，其间点缀着些许被熬煮得近乎融化的桃花瓣，几粒饱满圆润的灵米沉浮其间，看起来清爽又诱人。 “这是……桃花羹”骨头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吃过 “嗯。”白子画在她对面坐下，将一枚温润的白玉勺递给她，“你身子初愈，不宜油腻。这羹用清晨采集的绝情殿桃花瓣，辅以灵泉仙米，慢火熬制，有安神补气之效。尝尝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骨头却愣愣地看着那碗桃花羹，又抬头看看白子画。长留上仙，六界至尊，竟然……亲自下厨给她做羹汤 这画面太过震撼，以至于骨头接过勺子的手都有些迟疑。她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羹汤温度恰到好处，入口顺滑，桃花的清香与灵米的甘甜完美融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甜，瞬间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肠胃，更有一股温和的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让她因昨夜折腾而有些虚浮的身子顿时踏实了不少。 “好吃！”骨头眼睛一亮，由衷地赞道，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接连又吃了几口。这味道，不仅仅是好吃，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仿佛直击灵魂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她吃得香甜，眸色深沉，仿佛透过此刻的骨头，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同样捧着他做的桃花羹、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女。 骨头吃得正欢，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嘴里还含着一口羹，含糊不清地问：“对了，子画，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法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我身体里那乱窜的东西压下去了。”她指的是灵犀渡厄，但当时意识模糊，只记得一道温暖的白光和安抚的力量。 白子画执壶为她斟了杯清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放下茶壶，语气平淡无波：“一门静心宁神的小术法而已，无需挂齿。” “小术法”骨头狐疑地歪着头，显然不信，“能把我从那种鬼哭狼嚎的幻象里拉出来的小术法我看你施法之后，脸色都白了。”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白子画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是你心志坚定，自行抗过了咒印的冲击，我不过是从旁辅助。” 骨头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坦然，目光平静，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她心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既然他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再追问，毕竟人家刚救了自己。 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桃花羹，殿内一时只剩下勺碗轻碰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气氛有种诡异的宁静与和谐。 吃着吃着，骨头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白子画放在桌面上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正随意地搭在膝上。然而，骨头却敏锐地注意到，那原本稳如磐石、可执剑定乾坤的指尖，竟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是因为消耗过度还是……别的什么 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突然闯入骨头的脑海。她想起自己刚才问起法术时他瞬间的凝滞，想起这碗似乎蕴含着特殊意义的桃花羹，想起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不同寻常的纵容与维护…… 她忽然放下勺子，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白子画，带着几分狡黠和探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白子画，你刚才施法的时候……还有现在给我做这碗桃花羹的时候……” 她故意顿了顿，成功地看到白子画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你的手……有没有抖啊” “……”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子画搭在膝上的手指，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在骨头这句话问出的瞬间，骤然停止。他抬起眼，迎上骨头那双写满了“我发现了哦”的眼睛，深邃的眸底似有万千情绪翻涌，最终却都归于一片沉静的深海。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那目光复杂得让骨头心头莫名一慌，仿佛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开关。 就在骨头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打个哈哈把话题岔开时，却见白子画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承认了。 他承认了，在为她施展那禁忌之术时，在为她洗手作羹汤时，他这个修为通天、清冷如霜的长留上仙，手，确实是抖了的。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力竭。 而是因为，躺在术法另一端、品尝那碗羹汤的人，是她。 是那个让他千年道心泛起波澜，让他甘愿一次次破戒，让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她。 骨头愣住了，嘴里的桃花羹仿佛瞬间变了味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甜苦涩，一路从舌尖蔓延到心底最深处。她看着白子画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只倒映着她一人身影的眼眸，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呼吸。 殿外，桃花纷飞如雨。 殿内，一语问破，满室静寂。唯有那碗温热的桃花羹，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早已刻入骨血、跨越了生死与遗忘的深情。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