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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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风刮过窗棂，带着股干冷的劲儿，却吹不散沈清辞眼底的亮。内务刚理顺，她就把田亩册和地形图摊在了桌上 —— 册页是糙纸订的，边角卷了边，上面用朱笔标着田界；地形图是手绘的，墨色线条歪歪扭扭，却把庄子的五块田、一片山林都画得明明白白。她指尖划过 “南坡薄田” 的标注，眉头轻轻皱着：往年亩产才两石粟，比北境平均水平还低，太浪费了。 “母亲，你在看什么” 陆沉星捧着本《北境草木志》凑过来，小脑袋搭在桌边，鼻尖快碰到地图。他如今识得不少字，能认出 “山林”“田庄” 的字样，眼睛里满是好奇。 沈清辞把他拉到身边，指着地图上的山林区域 —— 那片用墨块标出的地方，占了地图的小半：“我们要让这片山、这些田，给庄子挣更多银钱，好不好” 她怕孩子听不懂 “开源”，说得直白，“就像暖房种出菜，我们还能从山里找到好吃的、能用的，卖了钱，大家日子都能好过点。” “山里有好吃的” 陆沉星眼睛瞬间亮了，小手抓着桌沿，“像野草莓那样的吗” “说不定有更好的。” 沈清辞笑着揉他的头发，心里已有了主意 —— 暖房能种出菜，说不定山里藏着野果、药材；田地里也能试试种些耐寒又值钱的作物，总不能一直守着粟米过日子。 她找陆寒州说这事时，书房里正凝着股冷意。墨痕站在桌前，手里捧着份密报，声音压得极低：“黑山矿场那边，最近又在搜罗孩子，手法更隐蔽了。” 陆寒州坐在椅上，手指捏着茶杯，指节泛白，周身的寒气几乎要把茶杯冻住。 听到沈清辞的脚步声，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 她手里拿着田亩册，神色认真，没被书房的冷意影响。等她把 “探山林、试新作物” 的想法说完，陆寒州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个字：“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给你五个仆役、五十两启动银。若成了，庄里的收益，分你一成。” 不是施舍，是实打实的认可 —— 认可她的本事，也给了她动力。沈清辞心里一稳，躬身道：“谢爷。” 隔天一早，沈清辞就组了支勘探队。领头的是两个老猎户：张猎户满脸风霜，手里总攥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识得山里的草木；李猎户耳朵尖，能听出野兽的动静。还有两个年轻仆役，力气大，能扛东西。她给每人画了张简易草图，标上 “不可深入” 的禁区，反复叮嘱：“只许采样本、做标记，不许砍活树、挖老根，安全第一。” 另一边，她带着陆沉星去了南坡的薄田。土地是浅褐色的，土块硬得像小石子，踩上去硌脚。负责田庄的王伯跟在后面，手里拄着根木杖，见她蹲下身摸土，忍不住开口：“夫人，这田薄得很，种粟米都勉强，您还想种别的” 沈清辞没起身，从怀里掏出三粒种子 —— 荞麦粒是三角形的，燕麦粒带着浅黄，北地豆是圆鼓鼓的黑粒：“王伯，我查了《草木志》，这三种都耐冷、耐贫瘠。荞麦能做面，燕麦能喂牲口也能做人吃的粥，北地豆还能养地，种过之后，再种粟米能高产。我们先划两亩薄田试试，成了就推广，败了也不心疼，您看行吗” 她语气诚恳，没摆主子架子，还把 “养地” 的道理说得明白。王伯看着她手里的种子，又看了看蹲在旁边、正用小铲子扒土的陆沉星，犹豫了会儿，终于点了头：“行，夫人要试，老奴就帮您盯着。” 陆沉星学得格外认真。沈清辞教他 “一步算一尺”，他就迈着小短腿在田埂上量，走三步就数 “一、二、三”，数错了就吐吐舌头，重新来；撒北地豆时，他小手捏着种子，一颗一颗往土里放，生怕放歪了，还会用小铲子轻轻盖层土，嘴里念叨：“要好好长呀。” “母亲，它们能长出来吗” 他直起身，小手沾满泥土，眼里满是盼。 沈清辞蹲下来，帮他擦去脸上的土：“只要我们按时浇水、除草，它们肯定会努力钻出来的。就像星星练箭，不放弃就会有进步。” 陆沉星重重点头，又跑去撒下一颗种子 —— 这次放得更小心了。 没几天，勘探队就带回了好消息。张猎户扛着个竹筐，里面装着红彤彤的野山莓，颗颗饱满，还沾着晨露；李猎户手里提着串黑木耳，黑得发亮，挂在树枝上像小扇子；最让沈清辞惊喜的是，他们还挖了三株三七幼苗 —— 叶子是掌状的，根须带着红，正是《草木志》里写的 “活血化瘀” 的好药材！ “太好了！” 沈清辞立刻让人在暖房旁辟了块荫蔽地，铺了腐叶土，小心翼翼地把三七栽进去，还特意叮嘱张嬷嬷：“每天浇一次温水，别晒着，也别涝着。” 又组织庄里的妇人、孩子，在猎户的带领下进山 —— 只许在山外围采山莓、捡木耳，不许往深处去。 熬山莓酱那天，厨房飘满了甜香。沈清辞站在灶台边，教张嬷嬷 “小火慢熬，边熬边搅”，还往锅里加了点麦芽糖和柠檬汁 —— 这是她现代记的法子，能让果酱更稠、更不容易坏。灶火是温的，锅里的山莓慢慢熬出汁，颜色从浅红变成深红，咕嘟咕嘟冒着小泡，甜香飘得满庄园都是。 第一罐果酱端上桌时，陆沉星先尝了一口 —— 甜得眯起了眼，小嘴沾着红酱，像只偷吃了蜜的小猫：“母亲，好好吃！” 陆寒州也夹了一勺，抹在蒸好的馒头片上。果酱的酸甜中和了馒头的干，口感很润。他没说话，却又多抹了一勺 —— 这是他难得的 “认可”。 沈清辞心里暖烘烘的。她把第一批山莓酱和晒干的木耳、蘑菇卖给了镇上的杂货铺，赚了二十两银。当天就按约定，给参与采摘、熬酱的仆役分了润 —— 张嬷嬷得了五百文，两个猎户各得了一两，连帮忙捡山莓的孩子都有块糖。 这下，庄里的人彻底服了。之前说 “夫人瞎折腾” 的仆役，现在主动找李管事：“下次进山带上我呗，我力气大，能扛筐！” 王伯也跑来问：“夫人，那北地豆要不要多撒点我看南坡还有块闲田。” 庄园的气氛变了 —— 不再是死气沉沉地挨日子，而是有了盼头。妇人们凑在一起，会说 “下次熬酱要多放糖”；男人们会聊 “山里说不定还有更好的药材”；连孩子们都知道，跟着母亲能找到甜果子。这种叫 “希望” 的东西，像暖房里的菜苗，悄悄在每个人心里发了芽。 可沈清辞没敢放松。她知道，山货和新作物只是开始，能不能长久还不一定；而且墨痕最近汇报时，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陆寒州夜里回来，身上的寒气也越来越重 —— 萧氏的人还在盯着，危险没走远。 夜里，哄睡陆沉星后，沈清辞又坐在了灯下。她铺开张糙纸，用炭笔画起了庄子的防卫图 —— 哪里是后门（最薄弱），哪里是粮仓（要重点守），护卫该怎么轮班，发现陌生人该怎么报信，她都一笔一划地画着。她不懂兵法，却凭着管理经验，想着怎么把风险降到最低。 陆寒州深夜回来，路过她的房门，见灯还亮着，虚掩的门缝里能看到她低头画草图的样子 —— 笔尖顿了又顿，偶尔会皱着眉修改，神情专注得没察觉门外有人。他站在廊下，玄色大氅被风吹得微晃，深邃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讶异，有认可，还有丝不易察觉的软。 他没进去，只是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往书房走。 窗外的风还在刮，书房的密报还堆着，可庄子里的炊烟里有了甜香，田埂上有了新播的种子，灯下有了画防卫图的身影。沈清辞在织一张 “过日子” 的经济网，也在悄悄补一张 “护家” 的防御网 —— 两张网缠在一起，才能在这北境的寒风里，守住这点好不容易冒头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