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京郊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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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大营的演武场，像铺了块巨大的黄绸子，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赤红的战旗插得满场都是，玄黑的 “陆” 字旗在风里猎猎响，边角磨出的毛边都透着股沙场的劲。甲胄反光晃眼，护肩的兽纹刻得深，阳光一照，冷森森的。风裹着尘土、马汗和晒热的金属味，扑在脸上，带着股让人攥紧拳头的肃杀气 —— 这地方，跟帝都的脂粉香、丝竹声，完全是两个世界。 陆沉星跟在陆寒州身后，穿了身灰布窄袖骑射服，腰里系着小皮绳，坠着块护身玉。他的小脸泛红，不是晒的，是兴奋的，眼睛瞪得圆，连眨眼都舍不得，盯着场子里的步兵方阵，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这是他头回这么近看军队，那些士兵的枪尖闪着光，队列齐得像用尺子量过，踏步声 “咚、咚” 的，震得地面都发颤。 陆寒州没往高台上看 —— 皇帝坐在正中的龙椅上，萧贵妃陪在旁边，脸色沉得像阴天 —— 他径直把陆沉星带到靠前的土坡上，这里视野宽，能看清场子里的每处动静。“仔细看，别漏了细节。” 他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沙场磨出来的粗粝，没什么温度，却让陆沉星立刻挺直了背。 演武开始了。先是步兵变阵，“唰” 地一下，方阵变成长蛇，枪尖朝外，像条亮闪闪的长虫；再一变，又成了圆阵，盾牌围在外头，弓箭手藏在里面，箭头搭着弦，蓄势待发。陆沉星看得屏住了呼吸，手指在腿侧悄悄比划着变阵的方向。 接着是骑兵冲锋。二十匹黑马排成一列，骑士们伏在马背上，马槊斜指地面。“驾！” 一声喊，马蹄声瞬间炸响，像闷雷滚过场，黄尘被掀得老高，连远处的草都被风吹得倒向一边。陆沉星盯着最前面那支骑兵 —— 他们的马蹄声比别的队更沉实，低头看地面，蹄印边缘齐整，没有崩裂的碎痕，是父亲府里试造的新马蹄铁！他心里一动，眼睛更亮了。 后面的弓弩射击、斥候侦察，他看得更专注。尤其那队斥候，穿着跟草色差不多的短打，猫着腰在矮树林里钻，手里拿着小旗子，悄悄给远处的骑兵传信号，最后绕到 “敌方” 粮草营后面，举着火把 “烧” 了帐篷 —— 陆沉星忽然皱起眉，小声嘀咕：“他们走的那条路，旁边有块大断石，要是敌人在石后藏了人，就全被抓了。” “你倒看出来了。” 陆寒州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他没回头，目光还盯着场子里，却在等陆沉星的话。 陆沉星定了定神，指着刚退下来的斥候队，声音清得很：“父亲，先说左翼的骑兵 —— 他们冲得猛，可侧面没留护兵，要是敌人的长枪兵从旁边插进来，就会把他们切成两段。再说那队斥候，他们躲在树后走，可那片树林就一条路能通粮草营，敌人只要守着路口，他们根本跑不掉。” 陆寒州的眼尾动了动，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丝惊讶。这孩子不仅看明白了表面的阵仗，还能想到背后的风险，尤其是斥候的弱点，已经有点战术眼光了。他没多夸，只 “嗯” 了一声，指尖在土坡上划了道线：“兵书里说‘虚虚实实’，就是让你看明白哪里是真强，哪里是假强，还要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 陆沉星赶紧点头，把这话刻在心里。以前在书里看 “兵者，诡道也”，只觉得绕嘴，现在看着场子里的金戈铁马，忽然就懂了 —— 不是光冲得猛就行，得算着敌人的路，护着自己的弱处。 演武歇的时候，皇帝让人叫陆寒州上前。陆沉星跟着过去，站在父亲身后半步，手悄悄背在身后，指尖攥了攥 —— 高台上全是重臣勋贵，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点慌，却没躲。 “这就是沉星吧” 皇帝的声音挺和蔼，指着他，“上次宫宴你写的北境策论，朕还留着呢。今天看演武，有啥想跟朕说的” 陆沉星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了礼，声音不抖，还带着点少年的清亮：“回陛下，臣子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阵仗！骑兵冲起来像山塌了，步兵站成阵像铜墙，将士们都特别勇猛。这都是陛下您管得好，将士们才肯用心练，边境才能安稳。” 这话既说了实话，又没夸张，还捧了皇帝。高台上的老将们都点头，连皇帝都笑了：“你这孩子，说话倒实在。以后多跟着你父亲来军营看看，学点真东西。” 萧贵妃坐在旁边，手里的帕子快被掐破了。她看着陆沉星站在武将中间，眼神亮得像有光，再想想自己那个躲在家里不敢来的儿子，心里的嫉恨像藤蔓似的缠上来 —— 这孩子越来越出色，再留着，早晚是萧家的大麻烦！ 演武结束回府，马车里的气氛比往常松。陆沉星没闲着，一会儿问 “父亲，为什么弓箭手要站在步兵后面”，一会儿又问 “斥候的旗子颜色不一样，是不是有说法”。陆寒州没烦，以前问十句答一句，今天竟能多说两句：“弓箭手怕被冲散，步兵能护着；红旗子是发现敌人，黄旗子是要支援，记好了。” 沈清辞在府门口等，老远就看见马车过来。陆沉星跳下车时，眼睛还亮着，嘴里还跟陆寒州说 “下次还想来”，连平时的沉郁都没了。她心里暖了 —— 这场演武，不仅让孩子开了眼界，还让父子俩的关系近了点。 可这份暖没持续多久。深夜，墨痕突然来了，一身黑衣，连鞋尖都沾着夜露，进了书房就单膝跪地：“爷，夫人，安远伯府不对劲！一个时辰前，来了五个穿短打的人，腰里鼓鼓的，像是藏了刀，进府就没出来。后来安远伯的书房灯一直亮着，刚才有匹快马从侧门走，马嚼子裹了布，往城西禁苑去了！” “城西禁苑” 沈清辞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下，茶水晃出点，“那地方挨着皇觉寺，是关宗室罪人的地方，萧氏去那儿做什么” 陆寒州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 “禁苑” 和 “皇觉寺” 之间，眼神冷得像冰：“他们前几次没讨到好，肯定不会甘心。深夜密会，还往禁苑去，是想搞事，说不定要动皇觉寺里的人。”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语气决绝：“之前只是敲敲打打，看来不够。这次他们敢动歪心思，咱们就不能再等了，得先下手。” 沈清辞点头，心里的弦又绷紧了。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她知道，这场安静是假的，萧氏憋的大招要来了，而他们，必须先挡住这波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