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明案暗线与帝心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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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小县“怪病”与“磷光”的呈文，在陆沉星的谨慎推动下，经由“监国学士具折”的正式渠道，与其他几项关于民生、边防的常规建议一并，呈递至总揽朝政的陆寒州案头。陆沉星在折子中并未危言耸听，只将相关现象作为“东南春疫异闻”的一部分，建议朝廷“体察民瘼，防微杜渐”，派遣得力人员巡查安抚，并探究病因以防扩散。 这份措辞平实、看似只是例行关怀的奏折，却因其出自新晋监国学士之手，且关注点微妙地触及了东南“异常”，而在有限的知情者圈子里引起了注意。 陆寒州心领神会，在次日小范围廷议时，将此事提出讨论。他并未强调“邪术”或“星象”，只以“陛下仁德，虽在静养，仍心系黎民”为基调，表示对东南此等“不明病症”不可轻忽，提议由太医院选派精干太医，会同钦天监两位通晓各地风土疫气的博士，组成巡查组前往查勘，所需地方配合，则由“北雪初晴”在东南的部分明面身份人员协调。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既彰显了朝廷对偏远地区的关怀，又符合常规的疫病应对流程。反对者无从置喙，毕竟谁也不敢公然说“不必管边民死活”。议案顺利通过，巡察组三日内便悄然离京。明面上是太医与钦天监博士，暗地里，队伍中混入了“北雪初晴”的精锐以及两名墨痕亲自挑选、擅长追踪能量痕迹的好手，携带了陆沉星提供的简易星辉感应装置和封印瓶，任务是秘密采集样本、勘查磷光现象、并尽可能追溯能量源头。 这是陆沉星第一次以正式官职身份推动的、带有双重目的的行动。他参与了巡查组出发前最后一次的任务简报，默默聆听各项安排，心中对母亲运筹帷幄、父亲决断执行的能力有了更深体会。权力，用在此处，便是润物细无声地调动国家资源，去探查隐藏在寻常表象下的危机。 巡察组离京后，陆沉星继续着他的案牍生涯。那份关于沿海怪病的折子，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不大，却让一些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位年轻学士的“务实”与“细致”。渐渐地，值房里送来的文书种类悄然增多了一些，不再仅限于筛选过的普通奏报，偶尔也会夹杂几份涉及边远地区疑难事务或需要跨部协调的“麻烦”文书。这或许是周、王两位主事在试探他的能力边界，也或许是父亲陆寒州的有意安排，让他接触更复杂的政务层面。 陆沉星来者不拒。他依旧沉稳，审阅时既运用灵觉捕捉“气息”，也凭借日益增长的政务知识进行分析判断。遇到涉及专业领域（如刑名律法、工程河工）较深的问题，他会虚心请教值房内经验丰富的书吏，或查阅过往案例，绝不轻易下结论。但对于那些文书背后隐隐透着推诿塞责、地方豪强欺压、或是可能存在阴阳账目迹象的，他会毫不客气地标注存疑，并附上简洁的质询要点，要求相关衙门限期澄清或补充证据。 数日后，一份来自西南某边州关于“山民因争抢猎场水源发生大规模械斗，地方官弹压不力，恐生变乱”的急报，被送到了他的案头。文书言辞急切，将事态描绘得十分严重，请求朝廷速派兵弹压，并调拨钱粮抚恤，以免酿成民变。 陆沉星仔细阅读，灵觉拂过字里行间。他敏锐地捕捉到，文书背后那股急切焦虑的情绪中，隐隐掺杂着一丝虚浮与夸大，更像是地方官为推卸责任、夸大政绩困难而刻意渲染。他调阅了该州近三年的相关记录，发现所谓“大规模械斗”涉及的山民部落，历史上虽有摩擦，但规模可控，且当地官府往年处置此类事件颇有经验。今年气候并无大异，何以突然失控至此 他没有立刻驳回或轻信，而是提笔草拟了几条查询要点：要求该州详细呈报械斗具体起因、涉及部落及人数、地方官已采取的措施及效果、当地驻军状态、历年类似事件处置档案、以及近期有无外来势力或人员介入挑唆的迹象。他将这份查询草案连同原文，一起送呈陆寒州定夺。 陆寒州看过，眼中露出赞许。他将草案稍作修改，便以监国学士协理的名义发还该州，命其限期详复。同时，暗中指示“北雪初晴”在西南的暗线，就近核实情况。 此事虽小，却让陆沉星在值房属官乃至部分关注他的朝臣心中，留下了“沉稳细致、不偏听偏信、善察疑点”的印象。连那位素以严谨挑剔着称的周主事，私下也对王主事感叹：“这位小陆大人，年纪虽轻，却颇有章法，非是那等只知死读书或仗势妄为之辈。” 沈清辞在府中听着墨痕汇报儿子近日在值房的种种表现，嘴角微扬。她并不意外，陆沉星的成长速度远超常人，这不仅得益于天赋与传承，更因他心性沉稳，肯下苦功，且善于将不同领域的能力融会贯通。 “星星已初步在朝堂立足，接下来，该让他在陛下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记了。”沈清辞对墨痕道，“陛下病情渐稳，偶尔清醒时间增长。安排一下，让星星以‘禀报近期经手事务、聆听圣训’的名义，近日入宫觐见一次。不必谈军国大事，只汇报些他处理过的、能体现其用心与能力的寻常政务，尤其是涉及体察民情、解决实际困难的那些。态度务必恭谨，多听少说，但问必答，答必切要。” 这是要让陆沉星在皇帝面前，以实干者的形象进一步强化好感，积累“简在帝心”的资本。 机会很快来临。三日后，皇帝精神稍好，听闻监国学士陆沉星求见，便允其在寝殿外间觐见。 陆沉星依礼参拜后，皇帝靠在软枕上，声音还有些虚弱：“陆卿……近来做些……何事”他记得这个给他留下不错印象的年轻人。 陆沉星早有准备，恭敬却不啰嗦地简要禀报了近日经手的几项事务：如何从文书中发现东南某县民生异状并建议朝廷查访；如何处理西南边州械斗急报时的审慎查询；以及日常阅览文书时，对一些可能存在疏漏或推诿事项的标注与跟进。他语气平和，只陈述事实与处理思路，不居功，不诿过，更不妄议朝政大局。 皇帝静静听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他虽在病中，心智却未昏聩，反而因远离具体政务的烦扰，更能从一个相对超脱的角度看人。他能听出，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在用心做事，且思路清晰，懂得分寸。尤其是那份对边远民情的关注和对地方奏报的审慎，让他觉得难能可贵。 “好……做得……好。”皇帝缓缓道，目光落在陆沉星身上，带着一种长者对有为晚辈的期许，“陆卿……教导有方。你……也要……多跟你父亲……学。朝廷……将来，需要……你们这样的……臣子。” 这句“朝廷将来需要你们这样的臣子”，虽出自病弱少年之口，却无疑是一种极高的肯定与期许。它认可了陆沉星当前的表现，更隐约指向了未来。 陆沉星心头微震，深深俯首：“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负陛下期望。” 这次简短却意义非凡的觐见，消息自然被严密控制，但皇帝对陆沉星的嘉许，仍通过极少数可信渠道，如春风般悄然拂过朝堂。那些本就看好陆沉星的人更加坚定了信心，而一些尚在观望甚至心怀抵触者，则不得不重新掂量——皇帝虽病，其意仍在，且明显对陆家父子信任有加，尤其是对这位新晋的陆世子，似乎格外青睐。 这无疑为陆寒州本就稳固的权柄，增添了一层“帝心默许”的光环，也为陆沉星未来的道路，扫清了不少潜在的障碍。监国学士这个位置，他不仅坐稳了，更开始散发出属于自己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朝堂之上，陆寒州代行皇权，乾纲独断；宫闱之中，少年皇帝对陆家父子的信任与日俱增；值房之内，年轻的监国学士正以其独特的方式，一步步深入帝国运转的肌理。权力的传递与过渡，在平静的水面下，正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悄然进行。而星海彼端的威胁，与尘世权柄的博弈，在陆沉星身上交织得愈发紧密，推动着他向着那既定的命运之位，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