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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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司”在皇帝密旨与内帑充足资金的支持下，如同暗夜中滋生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脉络里，乃至更遥远的江南、边关蔓延开来。 李清风凭借其清流身份与文人雅士的交游，频繁出入于各大茶楼、诗社与书院，表面上是谈诗论道、品评古今，实则在故纸堆与不经意间的闲谈中，敏锐地捕捉着与吕、顾、谢三家相关的蛛丝马迹，从他们门生故旧的升迁贬谪，到家族联姻的微妙变化，皆在其关注之列。 文若尘则彻底发挥了他过人的算术天赋与缜密心思，于户部档案库房深处辟一静室，以核对历年账目为由，开始秘密梳理与顾长渊关联的江南盐铁、漕运账目，以及内务府中可能与吕氏、谢慎有关的宫廷采买、赏赐记录。他试图从浩如烟海的数字中，找出资金异常流动的规律，勾勒出隐藏其下的利益链条。 赵凌更是如鱼得水，凭借其俊雅出众的容貌、风趣体贴的谈吐，以及那份看似“人畜无害”的纯良气质，周旋于各大宗室府邸、贵妇举办的赏花会、品香宴之间。他耳听八方，巧言探询，从贵妇们的闲聊抱怨、宦官宫女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宫闱深处的隐秘与各家后宅的动向。甚至连王铁柱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他利用掌管部分宫禁守卫的职权，以加强巡查为名，对谢慎及其亲信太监可能藏匿、活动的几处冷宫、废弃殿宇进行了多次不动声色的物理侦察。 进展比预想的要迅速，但汇总到养心殿御案上的密报所揭示的真相，却更令人心惊。 太后吕氏、阉党谢慎、权相顾长渊，这看似铁板一块的三巨头，背后倚仗的根基与追求的目标，竟然存在着深刻的差异与潜在的矛盾！ 太后吕氏：其根基并非源自传统的朝堂势力或士族门阀，密报指向她与一个隐秘的、信奉巫蛊邪术的西南异族宗门——“黑蛊教”渊源极深。她能操纵那些诡异的黑雾、联系北狄王庭，很可能都是通过这个神秘而危险的宗门作为中间桥梁。她最终的目的，恐怕远不止于垂帘听政，把持朝纲，而是想借助这些邪门歪道的力量，让自己，或者她所能完全控制的某个年幼皇子，彻底掌控大雍江山，甚至……密报中隐约提及，她与北狄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更深的、涉及未来领土或利益瓜分的隐秘协议。 谢慎：此人的背景更为复杂诡异，他并非单纯依附于吕氏的爪牙。多条线索交叉印证，他年轻时曾与东海之外、一个被称为“瀛洲”的岛国势力有过密切接触，且似乎独立掌握着一条与海外勾连的秘密渠道，用于输送某些特殊物资或传递信息。他效忠吕氏，更像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而非绝对的主仆。他真正的目的成谜，但以其阴狠毒辣、野心勃勃的性格，绝对不甘心永远屈居于任何人之下。 顾长渊：他是标准的士族门阀利益代表，背后是盘根错节、势力遍布朝野的江南士族集团。他激烈反对“皇帝”推行的各项激进改革，抨击“帅府”宠信佞幸，根本目的并非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而是要竭力维护士族阶层千百年来享有的特权与利益。他与吕氏合作，主要是想借太后之手扳倒不听话的皇帝，换上一个更符合士族利益、易于掌控的傀儡君主。但他本人及其背后的士族集团，对吕氏那套诡异莫测的邪术，以及她与北狄蛮族的暗中勾结，恐怕心存极大的忌惮与不屑，双方的联盟基础实则脆弱不堪。 这三个各怀鬼胎、目标迥异的人，只因“皇帝”这个共同的、不按常理出牌、严重威胁到他们各自利益的敌人，才被迫暂时走到了一起。他们的联盟，从根子上就充满了猜忌与算计，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沈娇娇和萧烬于养心殿内仔细分析这些惊人情报的同时，三巨头的反击也如同预料般展开了。他们在朝堂上开始展现惊人的“默契”：吕氏以“关心国本”、“体恤圣躬”为名，频频对皇帝的新政，尤其是涉及帅府权力和军事改革的举措提出各种“慈祥的建议”，实则处处掣肘，拖延实施；顾长渊则联合其掌控的御史言官，抓住帅府成员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错，或是某些政策推行初期难免的疏漏，大肆弹劾，攻击李清风等人“资历浅薄、不堪大任、扰乱朝纲”；谢慎虽未在明面上露面，但其掌控的宫内暗线则如同水银泻地，不断散布着关于皇帝“行事乖张、被妖邪所惑”，以及帅府“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谣言，在官员和宫人中制造着不安与恐慌。 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同无形的罗网，试图将刚刚回宫、立足未稳的皇帝及其核心团队再次孤立、架空。 养心殿西暖阁内，沈娇娇气得来回踱步，裙裾带风：“这三个老狐狸！一个装慈母唱红脸，一个扮忠臣唱白脸，还有一个躲在阴沟里放冷箭！真把我们当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呢！” 萧烬的意识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料定的了然：【果然如此。利益交织，方能离间。他们因利而合，自然也必因利而分。这并非铁板一块，恰恰是我们破局的机会。】 “离间计”沈娇娇猛地停下脚步，眼睛骤然一亮，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对啊！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自己就能省不少力气！” 【嗯。】萧烬沉吟道，意识中飞速盘算着冰冷的策略，【三者之中，吕氏所求最险，其邪术威胁最大，且防不胜防，当为首要打击目标。谢慎背景神秘，行踪诡谲，与吕氏也非一心，其掌握的海外渠道或许能成为可趁之机。顾长渊……此人最为惜身，看重家族与士族利益，或可暂缓图之，甚至……在某些时候，或可加以利用，使其成为牵制吕氏的棋子。】 “具体该怎么做”沈娇娇迫不及待地追问。 萧烬的意识中勾勒出清晰的谋划：【针对吕氏，双管齐下。其一，立刻密令苏瑾瑜，加紧对江南太湖尼庵及‘黑蛊教’的调查，不惜代价，务必找到破解其邪术之法，或掌握其与北狄勾结、行巫蛊之术的确凿罪证，力求釜底抽薪。其二，可在京城士林与官员中，巧妙散播消息，暗示太后与北狄往来过密，恐有引狼入室、出卖疆土之嫌，以此挑起顾长渊等注重华夷之辨、担忧蛮族坐大的士族官员对其的强烈警惕与不满。】 【针对谢慎，】萧烬继续道，【让暗影司，尤其是赵凌和王铁柱，重点侦查他与海外‘瀛洲’势力的具体联系渠道、人员及目的。若能找到他暗中背叛吕氏，或另立门户、别有所图的铁证，便可伺机，以匿名方式，‘不经意’地透露给吕氏知晓。以吕氏之多疑狠辣，绝不会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 【至于顾长渊……】萧烬顿了顿，意识中闪过一丝权衡，【他可暂时留着，不必逼得太紧。甚至，在诸如科举取士名额、某些无关国本的地方官职任命等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可稍作让步，采纳他的一部分建议，让他产生错觉，认为朕并非要彻底铲除士族根基，尚有转圜余地。此举，意在稳住他，同时也能让吕氏和谢慎视他为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从而加剧他们内部的猜疑与隔阂。】 一套清晰的分化、拉打、离间的连环策略浮出水面。沈娇娇听得连连点头，眉飞色舞：“妙啊！逐个击破！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就这么办！” 她立刻召来李清风、文若尘、赵凌这几位暗影司的核心成员，于养心殿密室中进行秘密部署，将萧烬的策略细化后分派下去。一时间，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带着精心编织的谎言与陷阱，开始向着吕氏、谢慎和顾长渊三人缠绕而去。 与此同时，在明面的朝堂之上，面对三巨头步步紧逼的施压，沈娇娇一改之前偶尔流露的急躁，采取了更为灵活多变的策略。对吕氏那些“温和”的建议，她表面上恭敬聆听，实则或敷衍塞责，或拖延不办；对顾长渊派系发起的弹劾，她下令“认真调查”，却往往查无实据，不了了之；甚至偶尔，她会采纳一两条顾长渊提出的、关于修缮礼制或表彰某地孝子烈女之类的无关紧要的“建议”，显得颇为“从善如流”。 这种微妙的态度变化，让深居慈宁宫的吕氏和藏身暗处的谢慎暗自警惕，疑心皇帝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而顾长渊则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在几次“建议”被采纳后，心中不免生出些许“陛下或许并非全然不可理喻，还是听得进逆耳忠言”的错觉。三人联盟内部，那原本就存在的细微裂痕，在这些看不见的风浪吹拂下，正悄然扩大，等待着最终分崩离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