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冬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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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观的寒流并未如乐观者预期般迅速退去，反而有演变为漫长寒冬的迹象。全球资本市场的神经依旧紧绷，对增长和估值的质疑声此起彼伏。红星科技的股价在发行价下方反复挣扎，交易清淡，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旧机器，蒙上了一层无形的灰尘。 然而，在林一的强令下，红星内部却呈现出一派与外界的冷清截然不同的景象。一种“战时状态”的紧迫感和凝聚力，在寒冬中悄然滋生。 生产车间里，“极限降本”运动如火如荼。 王师傅领衔的工艺优化小组，与年轻工程师的合作愈发默契。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提升良品率，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每一个可能被忽略的成本细节。一个年轻工程师发现，某种进口绝缘漆的固化时间，在微调温度和气压参数后可以缩短5%，这意味着能耗的降低和生产周期的压缩。王师傅则凭借经验，提出将边角料进行分类回收，其中一种特定合金碎屑可以重新熔炼用于要求较低的次级产品。 “省下来的，就是利润！”王师傅用粗糙的手掌拍着改进后的工艺流程图，声音洪亮。这种最朴素的理念，在此刻成为了所有人行动的准则。 研发中心，灯火通明的时间更长了。 面对奥创稳固的专利壁垒和行业巨头在利润率上展现出的强大韧性，林一知道，仅靠现有的技术优势不足以打破僵局。他给研发团队下达了新的、更具挑战性的任务：跳出原有的技术路径依赖，探索更具颠覆性的“第二代”低损耗技术，同时，加快自研替代材料的量产化进程。 “不要怕失败，怕的是不敢想。”林一在研发会议上鼓励大家，“我们现在是被市场逼着，也是被自己逼着，必须跑到更前面去。”压力之下，一些原本停留在纸面上的激进想法被重新拾起，跨学科的技术碰撞变得更加频繁。 市场与销售团队，策略变得更加灵活和务实。 他们不再只盯着金字塔顶端那些被国际巨头牢牢把持的主流设备商，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向了对成本更敏感、对快速响应要求更高的中小型设备商，以及东南亚、中东等新兴市场。同时，针对欧洲那个核心客户，他们提供了更加深度定制化的服务，甚至派出应用工程师常驻客户现场，确保产品以最佳状态运行，将“共同研发”的伙伴关系落到实处，构筑起一道难以被价格战轻易突破的信任壁垒。 林一将这种全面向内、苦练内功的战略，称之为“冬狩”。 “冬天，对于弱者来说是灭绝，对于强者来说，却是最好的狩猎时机。”他在一次内部动员会上如是说，“猎物是什么是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效率提升空间，是那些曾经认为‘不可能’的技术突破，是那些在繁荣时期被我们轻视的‘小’客户和‘边缘’市场！我们要利用这个冬天，猎取到足够多的‘脂肪’和‘皮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以便在春天到来时，能够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这个比喻，形象而富有鼓动性，迅速传遍了整个集团。一种在逆境中寻找机会、主动出击的“狩猎”精神，取代了之前的压抑和观望。 家庭的画室里，林曦也在进行着自己的“冬狩”。柏林的成功带来了赞誉，也带来了干扰——媒体的采访、商业合作的邀约、社交活动的邀请纷至沓来。她谨记父亲的提醒，努力保持着清醒。她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活动，将更多时间投入到新的创作中。 这一次，她将目光投向了父亲正在经历的这场“寒冬”。她没有直接描绘股市的k线图或企业的困境，而是选择了一个更意象化的主题——《蛰伏》。 她收集了冬日枯萎的藤蔓、被冰雪覆盖的泥土、以及一些形状奇特的休眠种球。在画布上，她用深沉厚重的色调，表现泥土之下的世界——那些看似僵死的根须，在黑暗中依然保持着生命的张力，默默地积累着能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她将父亲送给她的、一枚红星最早期的、已经停产的金属徽章，嵌入了画作的角落，如同埋在冻土之下的一颗充满希望的“工业种籽”。 这幅画，色调沉郁，却内蕴着一股不屈的、向上的力量。 当林一在某个深夜回家，看到女儿画室里这幅近乎完成的新作时，他站在画前，沉默了许久。他仿佛看到了红星在资本寒冬下的缩影——股价低迷，外界看衰，但内部，研发、生产、市场的每一个环节，都如同那些黑暗中的根须，在默默地、坚韧地向下扎根，向内生长。 “画得真好，曦曦。”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画出了……爸爸心里最深处的东西。” 女儿的《蛰伏》，与他在公司推动的“冬狩”，形成了跨越领域的奇妙共鸣。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冬日的狩猎，寂静而激烈。没有资本市场上的锣鼓喧天，只有车间里机床的低鸣，实验室里仪器的滴答，以及销售人员奔波在陌生市场的脚步声。 一份份成本下降的报告，一个个技术难点被攻克的消息，一单单来自新兴市场的、虽然不大却稳定的订单……这些看似微小的成果，如同在严寒中点燃的一簇簇篝火，温暖并鼓舞着红星团队的心。 奥创电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红星这种“反常”的沉寂与内敛。他们试探性的法律骚扰依旧，但那种试图一举将红星压垮的咄咄逼人，似乎减弱了些许。也许，他们也在这寒冬中调整着策略，审视着这个看似被打压下去，却始终没有放弃挣扎、反而在默默积蓄力量的对手。 寒冬依旧，风雪未停。 但林一能感觉到，红星这艘船的龙骨，正在这极致的压力下，被锻造得更加坚韧。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被北风吹得光秃秃的树枝，心中却不再有之前的焦虑。 他知道，狩猎还在继续。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冰雪消融，等待那颗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种籽”，破土而出，绽放出震惊所有人的光芒。而那时，红星科技，将以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姿态，重新回到资本市场的舞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