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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云散，天地如洗。连续数日的疾驰，沈默终于抵达了雍朝的心脏——煌天神都。 巨大的黑色城墙如同连绵的山脉，横亘在视野的尽头，高耸入云，散发着历经千年风雨的厚重与威严。城墙之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戒备远比北疆任何一座城池都要森严百倍。巨大的城门如同凶兽张开的巨口，吞吐着南来北往的人流，盘查之严格，令人窒息。 沈默勒马停在一处距离城门数里外的高坡上，遥望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雄城。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北疆的荒凉与血腥，而是一种混合了权力、欲望、奢华与某种深藏污秽的复杂气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邪异压力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碗，笼罩着整个神都，源头直指皇城深处。 经过雨中悟道，他体内的伤势虽未痊愈，但对力量的掌控和理解已更上一层楼。凤魂与秩序之力初步融合，形成了一种更为坚韧、带着一丝循环意境的新生力量，勉强压制住了残余的归墟蚀力。他此刻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看上去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寻常旅人，再无半点锋芒外露。 他并未直接前往城门。刘坤的提醒言犹在耳，皇城司与影楼的耳目遍布神都，他这张面孔，恐怕早已在对方的名单之上。 牵着马，他绕向神都西侧。那里有一条奔腾的大河穿城而过，名为“龙津河”，是神都赖以生存的水源，也是三教九流、阴暗勾当汇聚之地。河畔码头林立，货栈仓库密密麻麻，人员混杂，是藏匿行踪、打探消息的理想所在。 根据刘坤提供的线索和那枚玄铁令牌的象征，他找到了一处位于龙津河下游偏僻处的老旧货栈。货栈门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朔”字木牌，与令牌上的刻纹隐隐相合。 敲响暗号后，货栈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着他。 “天罡指引。”沈默低声道出刘坤告知的暗语。 “地煞归途。”门内人沉声回应，随即门被拉开，一个身形精悍、穿着短褂、做力夫打扮的汉子将他让了进去。 货栈内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货物，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潮气和货物的霉味。那汉子引着沈默穿过堆叠的货箱，来到后方一间狭小的密室。 “阁下便是沈先生”汉子抱拳，语气带着敬意，显然已得到通知，“小的陈五，负责此间事务。刘都督的信鸽三日前便到了，属下已等候多时。” 沈默点头，取出令牌示意了一下：“陈兄弟，有劳。我需要知道如今神都内的最新情况，尤其是关于皇城司暗狱，以及……殷破军殷大人的消息。” 陈五神色一肃，请沈默坐下，压低声音道：“先生，如今神都形势极其严峻。周允道把持朝政，九殿下深居宫内，据说已多日不朝。皇城司势力膨胀，缇骑四出，大肆抓捕所谓的‘殷党余孽’，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愤懑与无奈：“殷大人……确实被关在皇城司暗狱最底层，那是号称‘鬼见愁’的死地，守备之严，据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们的人想尽办法，也只能打探到殷大人还活着，但具体情况……无从得知。周府和影楼那边，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沈默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短杖冰冷的杖身。情况果然不容乐观。 “暗狱内部布局，守卫换防规律，可有线索” “有一些，但都是外围的，核心区域的消息，我们的人接触不到。”陈五取出一张简陋的草图，“这是根据几个曾被关押在外围又侥幸释放的兄弟口述拼凑的，只能看出大概方位和几处已知的明哨暗卡。另外，每日丑时三刻，会有一支车队从西华门进入，似乎是运送补给或是……‘特殊物品’，路线会经过暗狱外围。” 沈默将草图仔细记下，目光锐利：“西华门……车队……”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强攻绝无可能，唯有智取，混入其中，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陈兄弟，能否弄到那支车队的人员服饰、腰牌，或者弄清楚他们具体的交接流程” 陈五面露难色：“先生，这……难度极大。皇城司对这些关节把控极严，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打草惊蛇。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负责押运那支车队的，是皇城司下属的一个外围营队，并非核心精锐。营中有个头目，嗜赌如命，欠下了城南‘快活林’赌坊一大笔印子钱，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快活林”沈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是神都最大的地下赌坊之一，背后有权贵影子，龙蛇混杂。”陈五补充道。 沈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陈兄弟，帮我安排一个隐秘的落脚处，另外，准备一套不起眼的衣物。我需要亲自去快活林走一趟。” “先生，快活林太过危险，那里眼线众多……” “无妨。”沈默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容易找到缝隙。放心，我自有分寸。” 当天夜里，沈默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用斗篷遮住大半面容，在陈五一名熟悉地形的下属引领下，如同幽灵般融入了神都夜晚的喧嚣与黑暗之中，向着那藏污纳垢、欲望横流的“快活林”行去。 皇城的暗渠，已然在他脚下流淌。而他要做的，便是从这污浊的渠水中，钓起那条能打开“鬼见愁”之门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