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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泽，名副其实。 踏入这片地域，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的湿热瘴气，带着一股甜腻的腐败气息，吸入肺中令人隐隐作呕，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眩晕。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可能下一步就会陷入吞噬一切的泥沼。浑浊的水洼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枝叶和不知名的泡沫，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冒出，啪地一声碎裂，散发出的气味更加难闻。 茂密扭曲的植被遮蔽了大部分光线，使得林下异常昏暗，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和湿滑的苔藓遍布每一寸可以利用的空间。远处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和某种沉重物体在泥水中拖行的声音，让这片死寂的沼泽更添几分阴森。 “都含住这‘清瘴丸’，能暂时抵御瘴气之毒。”沈默取出三枚散发着清凉药香的丹丸，这是临行前星椋交给他们的必备物资之一。他自己虽不惧寻常毒素，但赵铁柱和王栓仍需依仗此物。 赵铁柱和王栓连忙接过含在口中，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天灵，方才那丝眩晕感顿时消散。两人紧握兵刃，一左一右护在沈默身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地方。他们都是北疆边军出身，习惯的是开阔的战场和凛冽的风沙，对这种湿热、逼仄、处处透着诡异的环境极为不适，但丰富的经验让他们强迫自己迅速适应。 “先生，根据玉简记载，穿过这片黑水泽，往西南方向，有一处名为‘鬼哭岭’的地方，是通往‘祭魂崖’大致方向的路径之一。但玉简也标注了，这条路上盘踞着几个不好惹的土着部族，还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赵铁柱压低声音说道，努力辨识着方向。 沈默点了点头，他的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制，瘴气和此地混乱的自然灵性严重干扰了星辉的探查范围。他只能勉强感应到方圆百丈内的生命气息和能量流动。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头顶。”沈默沉声道，率先沿着一条看似被某种大型生物长期踩踏形成的、若隐若现的小径，向西南方向行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星轨尘光在脚下微微流转，感知着泥土的承重和下方可能存在的空洞。同时，他分出一丝心神，引动周围微弱的秩序之力，试图驱散靠近他们的毒虫和过于浓郁的瘴气，效果虽不显着，但也让三人的行进稍微顺畅了一些。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并未遇到太大的危险，只是偶尔有毒蛇从枝叶间弹射而出，或被王栓一刀斩断，或被沈默以星辉隔空震毙。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格外茂密的、垂挂着无数气生根的怪树林时，异变突生！ “嗖！嗖！嗖！” 数支吹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的树冠阴影中射出！箭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蓝色，显然淬有剧毒！ “敌袭！小心！”赵铁柱厉喝一声，与王栓同时挥动兵刃，舞得密不透风，将射向他们的吹箭尽数格挡开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沈默则站在原地未动，那些射向他的毒箭在进入他周身三尺范围时，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速度骤减，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 袭击并未停止。更多的吹箭如同雨点般射来，同时，伴随着一阵叽里咕噜、充满敌意的叫喊声，数十个身影从树冠、灌木和泥沼中显出身形。 这些人皮肤呈古铜色，身材矮小精悍，身上穿着用兽皮和彩色羽毛装饰的简陋衣物，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他们手中拿着吹箭、涂毒的短矛和弯刀，眼神凶狠而警惕，将沈默三人团团围住。 是当地的土着部族！ “是‘黑齿族’的人！”王栓认出了这些土着的来历，玉简中有简略记载，这是一个生活在黑水泽边缘、性情凶悍、排外的部族。 为首的一名脸上有着狰狞疤痕、头插三根鲜艳翎羽的壮汉，指着沈默三人，用生硬的中原官话吼道：“外……外人！闯入……黑齿猎场！留下……货物！滚……或者，死！” 他身后的黑齿族战士纷纷举起武器，发出威胁性的咆哮，浓烈的杀意弥漫开来。 赵铁柱和王栓握紧了刀，看向沈默。硬闯或许能杀出去，但势必会与这个地头蛇结下死仇，对他们后续寻找巫真极为不利。 沈默眉头微蹙，他不想节外生枝。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黑齿族头领，尝试沟通：“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无意冒犯黑齿族的猎场，只为前往西南方向寻人。愿以盐巴和布匹作为借路的补偿，如何” 说着，他示意王栓从行囊中取出了一小袋雪白的精盐和几匹厚实的棉布。在物资相对匮乏的南疆，这些东西对于土着部族来说，是相当珍贵的硬通货。 那黑齿族头领看到精盐和布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被凶狠取代。他用力摇了摇头，指着沈默背后用布包裹的青铜短杖（虽然包裹着，但形状特殊），又指了指赵铁柱和王栓精良的兵刃，贪婪地道：“那些……也要！还有……你们的武器！” 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意图将他们扒个精光了。 赵铁柱和王栓脸色一沉，眼中已有怒意。 沈默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妥协看来无法解决问题。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之际，沼泽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苍凉、仿佛蕴含着无尽悲伤与愤怒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与北玄州那诡异的号角截然不同，更带着一种原始、蛮荒的气息。 听到这号角声，所有的黑齿族战士，包括那头领，脸色都是骤然大变！他们眼中的凶狠和贪婪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是……是‘泽灵’的怒火！”那头领声音颤抖，再也顾不上沈默他们，用土着语仓惶地大喊了几句。 下一刻，这些黑齿族战士如同受惊的兔子，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包围圈，转身就向着号角声传来的反方向，连滚带爬地仓皇逃窜，眨眼间便消失在浓密的植被和瘴气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几支遗落的毒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赵铁柱和王栓都愣住了。 “先生，这……”王栓有些茫然地看向沼泽深处。 沈默面色凝重地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在他的感知中，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怨恨与悲伤的自然灵性，正在那个方向苏醒、汇聚！那股力量，与归墟的死寂邪恶不同，更像是一片土地、一片水域长久积累的负面情绪与灵性的扭曲结合体！ “是这片沼泽本身的‘灵’，或者说……是无数葬身于此的生灵怨念汇聚而成的某种存在。”沈默沉声道，“它被惊动了。那些黑齿族人，似乎非常惧怕它。” 他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泥沼开始剧烈地翻滚、冒泡，浑浊的泥水如同沸腾一般！一股更加浓郁、令人窒息的恶臭弥漫开来。 紧接着，在三人凝重的目光注视下，一只由淤泥、腐烂水草、惨白骸骨以及扭曲怨灵构成的巨大手臂，猛地从泥沼中探出，带着滔天的怨气与毁灭意志，狠狠地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拍了下来！ 阴影，瞬间笼罩了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