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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之壁前，空气仿佛凝固成沉重的铅块。 距离玉璧尚有百丈，那股源自万古之前的腐朽与死寂，便已如同无形的冰水，浸透骨髓，侵蚀神魂。即便是刚刚苏醒、修为大进的沈默，星核自发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炽金色光晕，仍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阴冷与恶意。它并非影楼楼主那种吞噬一切的“虚无”，而是一种让万物“衰败”、“凋零”、“从存在内部烂掉”的绝望气息。 生命之湖的蔚蓝波光到此戛然而止，湖畔发光的玉石地面也在此处变为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地面布满细密的龟裂纹，缝隙中不是泥土，而是干涸的、如同污血凝固后的暗红色痕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又混合着铁锈和墓土的味道。 巫真站在沈默身侧，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与祖源之地的本源相连，勉强抵抗着腐朽气息的侵蚀。她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显然维持这种对抗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赵铁柱和王栓则被严令停留在更远处，由先祖之树延伸过来的一道翠绿光幕保护着，即便如此，两人也是面色发紧，气血运行滞涩。 “三年了，”巫真轻声道，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面高达百丈、光滑如镜却让人心生寒意的玉璧，“它比三年前更加‘安静’，却也更加‘深入’。你看壁面。” 沈默凝目望去。玉璧本身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三年前大战时，壁上曾被黑色纹路爬满，此刻那些显眼的纹路大多已隐去，但仔细看去，壁面并非绝对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这些脉络极其微小，若非沈默此刻感知敏锐无比，几乎难以察觉。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微微搏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从祖源之地深处抽取一丝难以言喻的“养分”，又向壁内反馈回一缕更精纯的腐朽之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玉璧正中央，大约离地十丈的位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区域，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深，呈现一种暗沉的赭石色。那里没有任何脉络，却给人一种核心与眼睛的错觉，仿佛所有腐朽的意志，都通过那些细微脉络汇聚于此，又从此处窥视着外界。 “它在……呼吸”沈默眉头紧锁。 “更像是……消化与成长。”巫真语气沉重，“星轨之力压制了它暴烈的扩张，却未能阻止它这种更深层、更本质的侵蚀。它正在与封印本身，与祖源之地的底层结构，缓慢地同化。我甚至怀疑，如今这面‘起源之壁’，究竟还有几分是上古封印，几分已经变成了它的……‘躯壳’。” 沈默心念一动，悄然将一缕神识，凝聚成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玉璧表面探去。他想感知一下那些暗红色脉络的本质，以及壁后的状况。 然而，就在他神识触及壁面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无尽怨毒与饥饿感的意念，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从壁面那个赭石色“核心”中爆发出来！并非直接攻击沈默的神识，而是顺着那缕神识的联系，化作无数细碎而尖锐的腐朽低语，疯狂钻向沈默的识海！ “……饿……永恒的……饥饿……” “……释放……打破……墙壁……” “……秩序……火种……吞噬……融合……” “……看见……你了……钥匙……过来……” 杂乱、疯狂、充满诱惑与毁灭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沈默的心神！其中蕴含着对一切生机的憎恶，对打破束缚的渴望，以及对沈默身上秩序之力的奇异贪婪！ 沈默闷哼一声，立刻斩断了那缕神识，星核猛地一震，炽金色的秩序光辉自识海深处爆发，将侵入的腐朽低语强行驱散、净化。饶是他反应迅速，神魂依旧一阵刺痛，仿佛被冰冷的锈刀刮过。 “不要直接用神识接触！”巫真急声提醒，同时挥手打出一道乳白光辉，笼罩沈默，助他稳定心神，“它的意志，早已渗透了壁面表层，任何探查都会被视作挑衅与……食物。” 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的不适，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它对外界有感知，有渴望，而且……它似乎对我，或者说对‘秩序’的力量，有着一种矛盾的态度——既想毁灭，又似乎想……‘吞噬’或‘融合’” 巫真点头：“这正是最危险之处。纯粹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扭曲的、难以理解的目的。影楼楼主追求虚无的终末，虽可怖，其逻辑清晰。而这‘腐朽根源’，其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对‘存在’的悖逆与扭曲，它的目的更加混沌、难测。它与影楼勾结，恐怕并非简单的利用，而是各取所需，甚至……互相滋养。” 她指向壁面那些暗红色脉络：“这三年来，我并非全无发现。这些脉络的搏动，并非完全无序。每当外界月圆之夜，南疆地气阴晦之刻，或者……外界影楼举行大规模血祭、死气浓烈之时，这里的搏动就会略微加剧，壁后传来的‘饥饿感’也会更明显。” 沈默眼神一凝：“内外呼应影楼的活动，在为它提供‘养分’或者是在削弱封印” “极有可能。”巫真沉声道，“我甚至怀疑，当初影楼能找到祖源之地外围，并试图激活那古老祭坛，未必全是偶然。或许是这‘腐朽根源’在漫长封印中，无意识地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呼唤’或‘诱惑’，吸引了那些追求黑暗力量的存在。” 两人正低声交谈，分析着这令人窒息的发现，突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玉璧表面传来。 沈默和巫真同时抬头，目光锐利如箭。 只见玉璧中央，那个赭石色的“核心”区域边缘，一道头发丝般细微的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裂痕虽小，却笔直而清晰，如同瓷器上被轻轻敲击留下的痕迹！ 裂痕出现的同时，一股比之前浓郁了数十倍的精纯腐朽死气，如同实质的黑烟，猛地从裂缝中喷射而出！这股死气并未扩散，而是在裂缝前迅速凝聚，扭曲，竟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某种多节肢的昆虫，又像是一条蜷缩的怪蛇，不断变化，难以名状，唯有中心两点暗红色的光点，如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沈默和巫真！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吞噬欲望与毁灭冲动，如同海啸般从那轮廓中爆发出来！ “不好！封印出现缺口！有东西要出来！”巫真脸色骤变，双手瞬间结印，祖源之地本源之力被她疯狂调动，化作数道乳白色锁链，缠向那黑烟轮廓！ 沈默反应更快，在裂痕出现的刹那，体内星核已高速旋转！他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法术，而是遵循着苏醒后对秩序之力最本质的理解——划定边界，排斥异端！ 他并指如剑，炽金色的秩序星辉凝聚于指尖，对着那裂缝所在，凌空划下！ “嗤——！” 一道纯粹由秩序法则构成的光之界限，随着他指尖划过而显现，横亘在玉壁裂缝之前！这道界限并不厚重，却散发着“此地禁止通行”、“此力应予净化”的绝对律令气息！ 黑烟轮廓撞在光之界限上，如同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壁，发出凄厉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嘶鸣！轮廓剧烈扭曲、溃散，那两点暗红光芒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死死“瞪”了沈默一眼，终于支撑不住，随着喷涌的死气一同缩回了那道细微的裂缝之中。 裂缝依旧存在，但不再有死气涌出，只是边缘隐隐有暗红色的光晕流转，仿佛一个暂时闭合、却并未愈合的伤口。 沈默维持着光之界限，额角渗出细汗。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消耗了他不少心力，那黑烟轮廓中蕴含的腐朽本质，极其难以磨灭。 巫真的乳白锁链也缠绕上去，与沈默的光之界限结合，形成一层双色的封印，暂时封住了那道裂缝。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与沉重。 这只是一个头发丝般的裂缝，渗透出来的一缕气息凝聚的投影，便有如此威势与恶意。若是封印出现更大的缺口，甚至…… “必须尽快加固封印，或者找到彻底解决它的方法。”沈默声音低沉，“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巫真看着那道被暂时封住、却如同毒疮般刺眼的裂缝，缓缓点头。 “探查到此为止。我们看到的，比预想的更糟。”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搏动的暗红脉络，最后落在沈默身上，“沈默，你的力量是关键。但加固封印，需要准备，需要契机，也需要……了解它更多的弱点。或许，我们该从它的‘盟友’——影楼身上，先下手了。” 壁前窥秘，惊鸿一瞥。 腐朽的阴影，远比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活跃。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和选择，似乎正在快速流逝。 出关，已刻不容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