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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南疆山林在黑暗中蛰伏，唯有虫鸣兽吼此起彼伏，勾勒出荒野独有的生机与危险。 沈默五人收敛气息，在林木阴影间快速穿行。距离守望堡已不足百里，以他们的脚程，无需天亮便可抵达。然而，越是靠近，沈默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便越是清晰。 并非来自外界的威胁预警，更像是一种“氛围”的异常。守望堡作为南疆前线重镇，即便在深夜，也应有巡弋的灯火、隐约的警戒阵法波动、甚至远处训练场中不甘寂寞的战士操练声。但此刻，他神识所能感应到的范围，堡垒方向传来的“气息”却显得过分“沉静”，甚至有些……凝滞。 就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压抑的油膜。 “先生，前方十里，就是第三哨卡。”黑荆压低声音，他在南疆活动多年，对守望堡外围的布防了如指掌，“按常理，那里应该有至少一个小队的明暗哨，但我们一路行来，外围的巡逻队和暗哨……似乎少了许多，且间隔时间不对。” 沈默点头。他也察觉到了，外围防御的密度和反应节奏，与离开时相比，松懈了不少。这不正常。南疆局势紧张，守望堡理应加强戒备才是。 “谨慎前行，提高警惕。”沈默下令，同时将秩序感知更细致地铺开，如同无形的涟漪，扫描着前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 穿过一片茂密的铁荆棘林，第三哨卡那由粗大原木和岩石垒砌的简易岗楼已隐约在望。岗楼顶端的警戒火盆，火光微弱摇曳，只能照亮下方很小一片范围。 岗楼周围，空无一人。 没有站岗的战士，没有巡逻的身影，甚至连通常应该潜伏在附近树丛或石缝中的暗哨气息，也感知不到。 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岗楼缝隙发出的呜咽，以及火盆中木柴燃烧时偶尔的噼啪声。 黑荆眉头紧锁，打了个手势，赵铁柱和王栓立刻散开，从两侧悄然摸向岗楼。阿木则伏在后方一处土坡后，箭已上弦，警惕地瞄准着岗楼入口。 沈默站在原地，闭目凝神。秩序星辉顺着地面、空气，如同最细微的探针，延伸向岗楼内部。 很快，他“看”到了。 岗楼一层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四名身着守望堡皮甲的战士。他们面色如常，甚至没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胸口微微起伏，显示他们还活着。但他们的生命气息却异常地“平缓”、“低沉”，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到了近乎冬眠的状态。 岗楼二层，同样倒着两名战士，状况如一。 没有血迹，没有战斗痕迹，武器都整齐地挂在墙上或靠在手边。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这些战士在某一瞬间，集体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 诡异！ 沈默睁开眼，将自己的发现低声告知已返回的黑荆和赵铁柱。 “集体昏睡毫无外伤和搏斗迹象”黑荆脸色难看，“像是中了极高明的迷魂类术法或者……某种范围性的灵魂压制。但能同时让一整个哨卡，包括暗哨在内所有人瞬间中招，且不引起任何警报，施术者实力恐怕极其可怕，或者……使用了某种我们不了解的阴毒手段。” “堡内恐怕出事了。”沈默断言。外围哨卡被无声无息拔除，守望堡却似乎毫无反应，这只能说明，堡垒内部可能也自顾不暇，或者……已经落入了某种控制之中。 “先生，我们怎么办直接潜入”王栓问道。 沈默沉吟片刻，摇头：“情况不明，贸然潜入恐有陷阱。我们需要先了解堡内现状。”他目光扫过地上昏睡的战士，“唤醒他们中的一个，问清楚。” 唤醒被未知手段制伏的人存在风险，可能触发禁制或惊动施术者。但此刻已顾不了太多。 沈默走到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战士身旁，蹲下身。他没有直接触碰对方身体，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悬于对方眉心三寸之上。一缕极其精纯、温和，且带着清醒意志的秩序星辉，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对方识海。 秩序之力，其本质之一便是“拨乱反正”、“唤醒真我”。沈默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星辉，避开可能存在的灵魂禁制，如同温柔的晨光，轻轻呼唤着战士沉睡的自我意识。 片刻后，那名战士的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他眼神涣散、迷茫，但很快，警戒的本能让他猛地想坐起，却因身体虚弱和残留的昏沉感而失败。 “别动，放松。”沈默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是沈默，刚从雾隐谷返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会昏睡在此” 听到“沈默”二字，战士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些，他认出了沈默（沈默之前在守望堡虽低调，但其特殊的修士气质和与堡内高层的往来，还是让不少战士有所印象）。恐惧和焦急瞬间涌上他的脸庞。 “沈……沈先生！”他声音嘶哑干涩，断断续续，“是……是昨晚！大概子时前后……堡内……堡内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钟声不，不是钟声，像是……像是直接从脑子里响起来的……很低沉，嗡嗡的……听到那声音，我就觉得无比困倦，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内直接响起的低沉嗡鸣范围性的灵魂催眠 “只有你们哨卡这样堡内呢你昏睡前，堡内可有异动或警报”黑荆急问。 “不……不知道……”战士努力回忆，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声音好像……覆盖了很大范围……我好像……好像听到堡内方向也传来一些短促的惊呼和骚乱，但很快就没了……对了！昏睡前，我好像看到……东边天空，靠近内堡的方向，闪过一道很淡的……灰白色的光，很短，一下就没了……” 灰白色的光沈默心中警铃大作！石化法则的光泽！ “你们哨卡可有人员失踪或者见到什么可疑人物靠近”沈默追问。 战士摇头：“没有……一切正常，直到那声音和光出现……” 问不出更多有用信息，沈默又渡了一丝星辉助其稳定心神，然后让他继续“昏睡”以自保，并嘱咐黑荆将他和另一名战士搬到相对隐蔽的角落。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沈默站起身，面色凝重，“对方掌握了某种大范围、强效的灵魂催眠手段，并且可能与石化法则有关。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控制外围哨卡，甚至可能影响到堡内，这绝不是小股敌人能做到的。影楼……或者守石祭司，可能已经将手伸进了守望堡内部，甚至……发动了某种形式的内部颠覆。” “他们想控制守望堡为什么这里虽然重要，但并非不可替代的战略要地。”赵铁柱不解。 “或许，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堡垒本身。”沈默望向守望堡方向，夜色中的堡垒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守望堡是南疆抵抗侵蚀的前哨，也是联系各部族、监控古祭坛和毒龙潭的重要节点。控制这里，可以切断内外联系，孤立甚至误导其他抵抗力量，为他们彻底激活古祭坛、或进行其他阴谋创造绝佳条件。而且……堡内或许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或人。” 他想起了万物之语者提到的“变之枢”关键之人。守望堡汇聚三教九流，消息灵通，难保没有相关线索或人物。 “我们必须进去，弄清楚状况，尽可能唤醒可信之人，挫败他们的阴谋。”沈默下定决心，“但不可硬闯。黑荆，你对堡内防御和隐秘路径最熟，可有办法在不惊动可能存在的监控下，潜入核心区域最好是能直接抵达堡主或几位长老所在之处。” 黑荆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堡内地下有一条废弃的排污暗道，出口靠近内堡仓库区，年久失修，知道的人极少。我以前……探查地形时偶然发现过。但那条路狭窄潮湿，且出口处可能已被封堵或监视。” “无妨，带路。”沈默果断道。 一行人放弃大路，在黑荆的带领下，钻入密林，绕向守望堡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布满藤蔓和碎石的陡坡下。黑荆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半人高、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淡淡的腐殖质和土腥味传来。 洞口狭小，仅容一人匍匐通过。沈默打头，秩序星辉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净化光膜，驱散可能的秽气与虫豸，同时照亮前路。暗道内潮湿泥泞，石壁长满滑腻的青苔，空气污浊。但众人皆非娇弱之辈，屏息凝神，快速爬行。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水流声。出口到了——这是一处嵌入堡内排水沟侧壁的破损石栅栏，外面是内堡仓库区后方一条偏僻的巷道。 沈默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巷道内寂静无人，远处仓库区的灯火稀疏，巡逻队经过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也远比平日稀少、迟缓，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滞涩感。 果然，堡内大部分人也受到了影响，只是程度可能比外围哨卡轻些，尚能维持基本活动，但反应迟钝，警戒心大降。 “跟我来，小心阴影。”沈默低声道，率先钻出，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薄雾，悄无声息地落在巷道中。黑荆四人也鱼贯而出，迅速隐匿身形。 内堡的建筑布局，黑荆早已烂熟于心。在他的指引下，五人避开几队步履蹒跚、眼神略显呆滞的巡逻队，穿过曲折的巷道和几处无人看守的侧门，逐渐靠近堡主雷烈通常所在的“砺锋堂”。 越是靠近核心区域，那股无形的、令人心智昏沉的力量残留感就越明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灰白色“雾霭”，若非沈默对石化能量敏感，几乎无法发现。这雾霭似乎能侵蚀人的意志，放大疲惫与松懈感。 砺锋堂外，原本应戒备森严的广场和回廊，此刻只有寥寥数名守卫，而且他们虽然站立着，但眼神空洞，身体微微摇晃，如同站着打盹。 “守卫都被控制了。”黑荆低声道，“雷堡主他们恐怕也……” 沈默点头，示意众人留在阴影中，自己则如同鬼魅般飘向砺锋堂正门。他没有走门，而是绕到侧面一扇高大的花窗下。窗户紧闭，内有帘幕。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窗棂连接处。秩序星辉渗透，无声无息地将内部的金属插销“归序”为松散状态，然后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而入。 砺锋堂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可怕。 堡主雷烈端坐在主位上，双目微阖，面色如常，胸膛起伏平稳，仿佛只是在小憩。但他周身气息凝滞，如同被无形的琥珀包裹。 两侧的座椅上，坐着副堡主、几位长老，以及数名精锐统领。他们的状态与雷烈一般无二，全都陷入了那种诡异的“沉睡”。 大堂中央，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守望堡制式皮甲、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他垂手而立，眼神呆滞，如同木偶。 另一人，则身着灰白色长袍，袍角绣着细微的、如同石质纹理的暗纹。他背对着沈默的方向，身形高瘦，正仰头看着大堂穹顶悬挂的、象征守望堡精神的巨斧徽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与守石祭司同源、但更加阴柔、隐晦的石化法则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弥漫在整个砺锋堂，与空气中那些灰白雾霭相连。 沈默的神识扫过那灰袍人的瞬间，对方似乎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甚至有些文弱的脸，肤色苍白，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死水。但当他目光投向沈默隐身的阴影处时，那死水般的眼底，却仿佛有灰色的漩涡缓缓转动。 “哦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能避开‘安魂波’的影响，悄无声息潜入此地……”灰袍人开口，声音中性而平和，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冰冷质感，“看来，你就是守石大人提及的那个……沈默”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笑意。 “自我介绍一下，影楼司祭，‘蚀心’。奉守石大人之命，前来接管此堡，并为大人接下来的伟业，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他的目光落在沈默身上，那灰色的漩涡似乎转动得快了些。 “你身上，有令我厌恶的……秩序的味道。还有……自然灵韵的残留。把万物之语者给你的东西交出来，然后，像他们一样……安静地睡去吧。” 话音落下，蚀心司祭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骤然变得无比深邃！一股无声无息、却如同海潮般汹涌的灵魂冲击，混合着侵蚀心神的石化法则异力，朝着沈默席卷而来！ 不同于守石祭司那霸道直接的石化湮灭，这股力量更加阴毒、诡异，专攻心神防线，旨在从内部瓦解意志，将灵魂“僵化”、“沉睡”！ 砺锋堂内，无形的暗流，瞬间汹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