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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枭等黑水部战士的加入，让沈默对毒龙潭外围的情势有了更直接的了解。据岩枭所言，黑水部共有大小七个寨子环绕毒龙潭东北方向居住，石爪寨只是其中之一，也是目前受毒瘴侵蚀最严重、最先爆发内部冲突的寨子。 毒瘴的扩张并非均匀推进，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沿着地脉、水源和灵气薄弱的区域优先渗透。石爪寨恰好位于一条流入毒龙潭的地下暗河上游，毒瘴顺着暗河河道蔓延而上，导致寨中水井最先被污染。饮用污染井水的人，起初只是腹泻、幻觉，随后身上开始出现暗绿色的斑纹，情绪暴躁易怒，最终部分人变得癫狂嗜血，攻击他人，甚至身体出现部分木质化或石质化的诡异变化。 寨中大祭司“枯藤”老人，原本德高望重，精通草药与驱邪仪式，但在数月前一次深入毒龙潭外围采集某味稀缺药材后，行为便开始古怪。他声称得到了“祖灵”新的启示，认为毒瘴是祖灵对族人贪婪、懈怠的惩罚，唯有献上“纯净的血食”——即未经人事的童男童女，投入毒龙潭，方能平息祖灵之怒，换取毒瘴退散。 这一说法起初遭到寨主“岩山”和以岩枭为代表的年轻战士们的激烈反对。但随着毒瘴日益逼近，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异状，恐慌蔓延，部分被恐惧压倒或已出现早期症状的族人，开始倒向大祭司。寨内气氛剑拔弩张，几日前，大祭司及其追随者甚至试图强行掳走几名孩童，岩枭带人拼死阻止，爆发冲突，双方各有死伤。眼见寨子已无法容身，且大祭司似乎在暗中与某些“黑袍外人”有所接触，岩枭才毅然带着不愿屈服的族人和部分老弱，冒险逃入瘴气带，试图寻找生路。 “黑袍外人”沈默立刻联想到了影楼和那神秘的斗篷人，“可知他们样貌有何特征” 岩枭努力回忆：“远远见过两次，都穿着宽大的黑袍或斗篷，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人……好像下巴上有暗绿色的纹路，说话声音像蛇一样嘶哑。他们似乎很受大祭司尊敬，大祭司称他们为‘引路者’。” 果然是那斗篷人！沈默与黑荆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看来斗篷人不仅催化“恶根”，还在有意识地渗透、分化、控制这些临近毒龙潭的部族，利用他们的恐惧与信仰，为其邪恶目的服务。 “瘴灵部情况如何你们可有联系”沈默继续问。 岩枭摇头，面色沉重：“瘴灵部比我们更靠近毒龙潭西侧，他们世代与毒虫瘴气打交道，抗性比我们强，但也更……排外和封闭。大约一个月前，我们还有零星的贸易往来，但后来毒瘴加剧，联系就断了。前些日子有逃难的猎户从那边过来，说瘴灵部好些寨子都封了寨门，严禁出入，里面时常传出怪异的鼓声和嚎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妙。” 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严峻。斗篷人的渗透、部族的内部崩溃、毒瘴的持续扩张……必须尽快采取行动，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岩枭兄弟，你们暂时不宜继续在瘴气带中流浪，太过危险。”沈默沉吟道，“我知一处相对安全的隐蔽点，是我与同伴之前设立的观察哨，可暂作栖身。你们先带老弱去那里安顿，我和黑荆需要继续深入，查探‘恶瘴礁’核心与斗篷人的动向，并设法与瘴灵部取得联系，至少要弄清他们的状况。” 岩枭担忧道：“沈先生，那‘恶瘴礁’深处凶险万分，听说有被毒瘴彻底异化的怪物，还能操控毒虫和泥沼，你们两人……” “放心，我们自有分寸。”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先安顿下来，照顾好伤员和妇孺。另外，我需要你们帮忙做一件事。”他取出一块空白玉简，以秩序星辉在其中刻录下一段简化的“驱瘴净气”符文阵图，以及如何利用一些常见药草增强防护效果的法门。 “将此法传授给寨中尚有战力的兄弟，尽可能熟悉运用。同时，在观察哨周围，按此阵图布置简单的净化结界，可保一时安全。我们归来之前，切莫轻易离开，也警惕任何可疑的靠近者。” 岩枭郑重接过玉简，眼中闪过感激与坚定：“沈先生放心！岩枭定不负所托！” 当下，沈默和黑荆带领岩枭一行人，悄然返回小丘上的隐蔽观察哨。哨所虽然狭小，但容纳这二十余人暂时歇脚尚可。沈默又协助岩枭，在哨所周遭布置下简易的净化结界，并留下部分辟瘴丹药和清水。 安顿好众人，沈默与黑荆不再耽搁，辞别岩枭，再次潜入浓稠的瘴气之中，这一次，他们的目标直指“恶瘴礁”更深处，以及瘴灵部可能的方位。 有了岩枭提供的更详细情报，两人行进更加谨慎。他们避开已知的毒瘴浓郁区和疑似“恶根”活跃的沼泽地带，专挑地势较高、岩石裸露、毒瘴相对稀薄的路径。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诡异。墨绿色的毒瘴中，开始漂浮着点点暗红色的、如同眼睛般的光斑，那是高度凝聚的毒瘴精华，触之即会引发猛烈爆炸或剧毒侵蚀。地面上，除了那些滑腻的菌毯，开始出现大片大片如同血管般凸起、缓缓搏动的暗紫色“地脉”，这些“地脉”中流淌着污浊的能量，不断向四周散发毒气。空气里的呢喃幻听越发清晰，甚至开始凝聚成模糊的、充满恶意的低语，试图侵蚀心神。 “小心，这些声音有毒。”黑荆紧守灵台，以强大的意志抵抗。他失血断臂，气血有亏，对这种精神侵蚀抵抗力有所下降。 沈默见状，心念一动，体表流转的秩序星辉中，那一丝灰白光晕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沉寂”、“镇邪”的波动，将靠近的低语声波无声“抚平”、“归寂”。这是他新领悟的秩序特性之一，对这类混乱、负面的精神干扰效果显着。黑荆顿时感觉压力一轻，向沈默投去感激的一瞥。 两人又前行了约莫十里，前方出现一片更加开阔、却被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毒瘴彻底笼罩的区域。即使以沈默如今的目力与感知，也仅能勉强看清数十丈内的景象。这里的地面完全被一种粘稠的、泛着油光的黑色泥沼取代，泥沼中不断冒出混杂着腐臭与甜腥的气泡。泥沼之上，零星矗立着一些扭曲的、仿佛被痛苦拉长的黑色枯树，树枝上挂满了垂落的、如同肠衣般的藤蔓。 而在泥沼中央，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那里散发出的死寂、混乱与剧毒混合的气息，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那里，很可能就是“恶瘴礁”的核心，也是“恶根”真正的主干所在！ “不能再往前了。”黑荆低声道，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那是长期游走于危险边缘形成的直觉预警，“前方泥沼有古怪，下面肯定藏着东西，而且……我们可能已经踏入某个陷阱的边缘。” 沈默也有同感。他的秩序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压制和扭曲，仿佛泥沼深处有一张贪婪的巨口，在吞噬一切探查的能量。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四周的毒瘴流动似乎有某种规律，像是在……监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咕噜……咕噜噜…… 他们侧前方的泥沼突然剧烈翻滚起来，黑色粘稠的泥浆向两旁分开，一个庞然大物缓缓从泥沼中升起！ 那是一条难以形容的怪物！它大致有着巨蟒的轮廓，但身躯完全由粘稠的黑色泥浆、缠绕的腐败植物根须、以及无数惨白的人兽骸骨拼凑而成！体表布满了暗绿色的脓包和不断开合、流淌出墨绿毒液的孔洞。头颅部位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如同深渊般的巨口，巨口中伸出一条分叉的、长满吸盘的暗紫色长舌，正在空气中不断试探、嗅闻。 怪物散发出的气息，混杂了妖兽的凶戾、毒瘴的侵蚀、“恶根”的混乱，以及一种……冰冷的死寂！与那“万毒寂心”晶体同源！ “是‘恶根’催生出的融合怪物！”沈默瞳孔微缩，这种怪物显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被强行催化、拼合出来的杀戮兵器。 怪物似乎锁定了他们的气息，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让周围毒瘴为之震颤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如同离弦之箭，携带着漫天腥臭泥浆，朝着两人扑噬而来！速度奇快无比！ “散开！”沈默低喝，身形向左疾闪，同时右手虚握，炽金色中带着灰白光晕的秩序星辉凝聚成一柄光芒凝练的长剑，一剑斩向怪物横扫而来的身躯！ 黑荆则向右后方急退，独臂开弓，三支淬毒破甲箭呈品字形射向怪物那张开的巨口！ 铛！嗤嗤！ 沈默的秩序之剑斩在怪物身躯上，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那看似松软的泥浆骸骨混合物，竟坚韧异常，秩序星辉的净化与破妄之力与怪物体表的死寂毒性能量激烈对撞，爆出一连串火花与腐蚀的滋滋声，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焦黑剑痕，未能将其斩断。 而黑荆的三支毒箭射入巨口，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怪物更加狂暴的嘶鸣，似乎作用不大。 怪物吃痛，更加疯狂，巨尾横扫，带起漫天毒泥，长舌如鞭，抽打向沈默，口中更喷出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息的墨绿色毒液洪流！ 沈默身形如电，在狭窄的立足点（几块凸起的岩石）间急速腾挪，避开毒液和长舌。秩序星辉在体表流转，形成一层不断净化毒泥与毒气的护罩。他眉头微皱，这怪物防御惊人，且对常规攻击抗性极高，必须找到其弱点。 他一边闪避，一边以秩序感知仔细扫描怪物。很快，他发现在怪物那由骸骨和根须胡乱拼凑的胸膛中央，隐约有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搏动、散发出最强能量波动的墨绿色“核心”！那核心的形状……与“万毒寂心”碎片有几分相似！ “弱点在胸口！攻击它的核心！”沈默传音给黑荆。 黑荆闻言，立刻改变策略，不再追求杀伤，而是不断以冷箭骚扰怪物头部和关节，吸引其注意力，为沈默创造机会。 沈默瞅准一个空隙，趁着怪物被黑荆一箭射中眼眶（虽然没有眼睛，但那里似乎是能量节点之一），动作微滞的瞬间，体内星核光芒暴涨！ “秩序镇邪！” 他不再保留，秩序星辉全力爆发，不再追求锋锐，而是化作一股沉重、凝实、带着“归寂”与“净化”双重真意的无形力场，如同山岳般轰然压向怪物！同时，他手中秩序之剑光芒内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细线，直刺怪物胸口那搏动的墨绿核心！ 怪物似乎感应到了致命威胁，发出凄厉嘶鸣，周身脓包猛然炸裂，喷出更多毒液，试图阻挡。但那“镇邪”力场强行压制了它的能量爆发，净化了大量毒液。 噗嗤！ 金色细线般的剑芒，终于穿透层层阻碍，精准地刺入了那墨绿色的核心！ “嗷——！！！” 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核心处爆发出刺眼的墨绿与灰白交织的光芒！光芒所及，它那由泥浆、根须、骸骨拼凑的身躯开始迅速崩溃、消融，化为最原始的污秽能量和残渣，洒落回泥沼。 不过数息，这头恐怖的融合怪物便彻底瓦解，只留下一滩更加污浊的泥浆和几缕缓缓消散的灰败气息。 沈默落地，微微喘息。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尤其是在这种高浓度毒瘴环境中维持秩序力场。 “解决了。”黑荆掠过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泥沼，“但这东西……恐怕不止一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周围数处泥沼同时开始翻滚，低沉的嘶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显然，他们刚才的战斗，或者他们本身的气息，已经惊动了这片“恶瘴礁”中更多的“守卫”！ “不宜久战，走！”沈默当机立断。他们的目标是侦查，不是清剿。在这主场与数量不明的融合怪物缠斗，极为不智。 两人不再犹豫，选定一个相对怪物出现较少、且大致指向瘴灵部方向的位置，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粘稠毒瘴与危险泥沼之间穿插疾掠，摆脱身后渐渐清晰的追索嘶鸣。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战斗过的泥沼上空，毒瘴微微扭曲，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带着暗绿色纹路的人脸虚影，正是那斗篷人的面貌。虚影看着沈默二人离去的方向，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秩序的‘伤痕’……果然来了……还带来了‘母亲’喜欢的‘养分’……” “瘴灵部……也该迎来他们的‘新生’了……” 虚影消散，泥沼重归“平静”，只有那不断翻涌的毒瘴和隐约的嘶鸣，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片污秽之地的深处，加速酝酿。 沈默与黑荆摆脱追击，又前行了约二十里，周围的毒瘴浓度终于开始有降低的趋势，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另一种味道——浓烈的、混合了多种奇异草药燃烧后的辛辣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前方，透过逐渐稀薄的毒瘴，隐约可见一片建立在半山腰、以粗大原木和巨石垒砌的寨墙轮廓。寨墙上有手持怪异长矛、脸上涂抹着繁复彩绘的战士在巡逻。寨门上悬挂着巨大的、用某种黑色木材雕刻成的狰狞虫类图腾——正是瘴灵部的标志！ 然而，与预想中戒备森严、生人勿近的景象不同，此刻的瘴灵部寨门竟然……敞开着寨墙上的战士虽然仍在巡逻，但动作似乎有些僵硬、迟缓，眼神也显得有些空洞。 更诡异的是，寨内隐约传来的，并非往常部族生活的喧闹，而是一种有节奏的、沉闷的鼓点，以及夹杂在鼓点中，如同梦呓般的、整齐划一的吟诵声。那吟诵所用的语言古老晦涩，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与……献祭般的虔诚。 沈默与黑荆伏在一处灌木丛后，远远观察着。 “不对劲。”黑荆低声道，眉头紧锁，“瘴灵部以操控毒虫、精通毒理着称，性格谨慎排外，寨门常年紧闭，只在特定时日开放贸易。如今毒瘴围城，他们反而门户洞开那些战士的状态也不对。” 沈默的秩序感知延伸过去，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混乱而狂热的意志笼罩着整个寨子。那意志与毒龙潭的“恶根”气息同源，却又更加“有序”，更加具有“蛊惑性”。寨子上空，隐约有淡淡的、几乎与毒瘴融为一体的墨绿色气息流转，构成一个简陋却有效的“场”，似乎在持续影响着寨中人的心智。 “他们被控制了，或者……被深度蛊惑了。”沈默沉声道，“寨内正在举行某种仪式，很可能与‘献祭’或‘迎接’有关。斗篷人的手，已经伸到这里了。” 他看向寨门，又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正迅速被墨绿色的毒瘴吞噬，黑夜即将降临。而寨内那有节奏的鼓声与吟诵，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必须进去看看。”沈默做出决定，“但这样进去太显眼。黑荆，你在外接应，留意异常。我以秩序之力遮掩气息，潜入查探。” 黑荆知道沈默手段非凡，且自己断臂后行动不如以往灵活，潜入容易暴露，便点头同意：“先生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出，我们另想办法。” 沈默不再多言，体内秩序星辉流转，体表光芒彻底内敛，身形仿佛融入周围的光线与阴影，气息变得若有若无，如同最轻盈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洞开的、却仿佛通往深渊的瘴灵部寨门，潜行而去。 夜色，如同墨汁般泼洒下来，将这片被毒瘴与诡异仪式笼罩的山寨，彻底吞没。只有寨内那越来越响亮的鼓声与吟诵，如同魔鬼的脉搏，在寂静的群山中，怦然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