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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黑风岭,再行八九日便到你家。” 前方的山道被浓重的雾气笼罩,林木黑压压的一片,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师兄,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日天亮再过去吧。” 陈根生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块山石前。 “站住!” 林子里跳出七八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手里拿着生了锈的刀斧,满脸横肉,眼神凶狠。 为首的独眼龙,扛着一把大环刀,目光在李思敏身上扫来扫去。 “哟,还是个小姑娘。” “另一个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正好抓回去给夫人当面首。” 李思敏非但不怕,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蹙着眉。 “几位大哥,拦路抢劫是错的,你们快回家去吧,不要再做这等勾当了。” 那独眼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身后的喽啰们一起哄笑起来。 “小仙姑,你这是在教训我们” “我们兄弟在这黑风岭,就是王法!” 一个喽啰提着刀就冲了上来,直奔陈根生。 “先宰了这小白脸!” 陈根生袖中取出一张黄纸符,懒得言语。 一道火龙凭空生出,瞬间吞没了那个喽啰,去势不减,又扑向他身后的那群强盗。 凄厉的惨叫声只响了一下,便被爆鸣声盖过。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七八个强盗,连同他们手里的刀斧,都成了焦黑的人形炭块,冒着难闻的青烟。 陈根生走到一具焦尸前,用脚尖踢了踢。 焦炭碎裂,露出里面被烤得半熟的骨肉。 “就在这里歇脚吧。” 他说着,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寻了块干净地,生起一堆篝火。 李思敏回过神,看着那几具散发着焦糊味的尸体,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夜深了。 李思敏终于熬不住疲惫,抱着布包沉沉睡去。 陈根生坐在火边,压抑了许久的饥饿感,此刻混着空气里血肉烧焦的味道,在他腹中翻搅。 他站起身,走到最近的那具焦尸旁,蹲了下来,在那具焦黑的尸身上撕下一块。 外层已经炭化,里面的肉,却被那道烈火符瞬间的高温封住了汁水,烤得恰到好处。 他将那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味道其实还不错。 陈根生再也懒得维持站立的姿态,他蹲了下去,然后,整个人趴在了那具焦尸上。 宽大的袖袍再也遮掩不住,另外四只稍小的手臂从他肋下探出,两只手死死按住焦黑的尸身,另外两只手则化作利爪,精准地撕开了胸膛。 他将脸埋了进去,大口啃食着尚有余温的内脏。 咀嚼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思敏是被一阵寒意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火堆依旧在燃烧,可火光的另一头,却空无一人。 “陈师兄” 无人应答。 只有一阵令人胆寒的咔嚓声,从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 她揉了揉眼睛,扶着地站起身,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此刻他的陈师兄正以一种野兽般的姿势,趴在一具烧焦的尸体上。 他的身上,不止有两只手。 六只手臂,有的按着尸体,有的撕扯着血肉,正有条不紊地将一块块碎肉送进嘴里。 他的脸,她看不真切,因为他正埋在尸体的胸腔里。 火光将他那贪婪进食的影子,在地上拉扯成一头狰狞的魔物。 六只手臂。 两只粗壮的,死死按着那具焦黑的人形木炭。 两只稍小的,指尖锐利,正熟练地从那尸体的胸腔里撕扯。 还有两只手,最小,也最灵活,正一刻不停地,将那些撕下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碎块,送进他埋在尸身里的嘴里。 头皮发麻。 李思敏没有尖叫,恐惧是有的,可更多的,是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平静。 陈根生停下了进食。 他炼气九层的神识,对周遭环境的任何一丝变化都极其敏锐。 他缓缓地,将脸从那具尸体的胸腔里抬了起来,脸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污与黑色的肉糜,嘴还在轻微地咀嚼着。 六只手臂,也停在了半空中,姿态各异。 李思敏那双算不上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情绪。 “师兄。” “你是饿了,还是修炼了什么特别的法门” 他将嘴里一点碎肉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不怕吗” 李思敏摇了摇头。 她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离他不过几步之遥,从自己那个宝贝似的布包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麦饼,掰了一半,递了过去。 “我爹以前在军中,他说,人在战场上,为了活命,什么都吃。” “草根,树皮,观音土,还有死人。” “饿到极致的时候,人就不是人了。” “师兄,你只是饿了。” “吃这个吧,这个干净些。” 陈根生看着李思敏递过来的那半块麦饼。 一股更加烦躁的情绪,从他这副人身皮囊的心口处悄然浮现。 这个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掌握的师妹,为何能在目睹了如此恐怖的景象后,还能做出这等不合常理的举动。 “我爹说,能分一口吃的给你,就是袍泽。” 李思敏见他不动,便将那半块麦饼,轻轻放在了他身前的地上。 陈根生缓缓地把手臂,收回了体内。 做完这一切,他走回李思敏身边,在她旁边坐下。 “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思敏看着跳动的火苗,火光映在她脸上,让她那张普通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柔和。 “我爹……” “他其实,是个很没用的人。” “他不是修士,只是个凡人,力气也不大,脑子也不灵光。” “在军中,当了十年的兵,也只是个伙夫营里的小卒。” “他说,他这辈子,杀过的鸡,比杀过的敌人要多得多。” “可他又是个顶好的人。” “行军打仗,总有人受伤,有人生病。他会偷偷把自己的那份口粮,匀给那些走不动道的人。为此,他自己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被军官责骂,说他烂好心,早晚死在半道上。” “有一年冬天,遇上雪灾,粮草断了。军营里开始吃马,后来马也吃完了,就有人……有人开始看身边受伤的袍泽。” “我爹那天晚上,抱着他那口用了十几年的铁锅,守在伤兵营的门口,谁也不让进。” “他说,锅里还有最后一点马骨头汤,伤员们喝了,明日才有力气活下去。谁要抢,就先从他身上踩过去。” “后来,他被那些饿疯了的兵,打断了一条腿。” 陈根生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没有说话。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