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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口山岳般的身躯,第一次显得有些佝偻。 “我这伤口愈合不了,怎么回事” 火身陈生体内,岩浆奔涌作响,足下琉璃地随其步履震颤。 此番,他再度立于陈大口身前。 “此伤非但难愈合,还恐将伴你终身了。” 陈大口试着催动道则本源,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古铜光泽。 然而,那孔洞依旧。 他终是弃了挣扎。 “没有商量余地我真要死” 陈生此刻已然忘却与陈大口的对峙。 方才身处其腹内时,他以生死道则催熟旱魃境指甲,使其再添精进。 未料威力暴涨逾半,陈大口对此毫不知情,吞他入腹后反遭重创,呕血不止。 他暗想,是否该将指甲此番精进视作要事 陈大口见这九师弟缄口不言,心头侥幸暗生,赶忙说道。 “九师弟,且听我说。我老母若泉下有知,断不希望我平白添此创伤。” “我老母常说,不求我成仙做祖,只盼我在外头,莫要缺胳膊少腿。往后若是在下头见了,她要瞧见的,是个完整的儿子。” “我和墨景生,孟缠娟,李蝉,此番密议,意在除那老东西。他一死,我掐算时日,亦命不久矣。” “九师弟,你我素无深怨。你今日若了结我,或留我这般创伤,我到了阴曹地府,何颜去见我那苦命老母” “她会伤心的啊!” 陈大口说完,缩成一团,怯生生的看着陈生。 他不知,九师弟正因揣测他与李蝉之密谋有关联,才留他一命。 而他竟仍存反扑之念。 终于,火人陈生开口了。 “我没有娘亲。你言及老母,非是真念其恩,不过是想唤起我心中那份同为人子的根性,以此求一线生机” 陈大口骇然。 他确实是这般想的,这是他行走世间,除了拳头之外,唯一能倚仗的几分小聪明。 火人陈生又踱了两步,感慨说道。 “我于腐朽中生,无父无母。若非要寻个源头,那便是红枫树下的阴沟。” “所以你拿老母说事,是寻错了人。” 眼前这个九师弟,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 “我虽无娘亲,却能解你此刻心境。” 他停在陈大口面前,俯下身,熔岩般的面孔离那张惊恐的巨脸不过数尺。 “失了老母,你便如舟楫离了岸,浮萍断了根,再无安处,唯余惶惶。” 火人陈生的声音里,那份非人的淡漠褪去了些许,添上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滚吧,此伤确无愈合之法,你寻到李蝉后自去问他,看他是否有解。” “我不杀你。” 陈大口怔忪片刻,点了点头,又应了声好。 “是我之过,九师弟,此番多有冒犯。”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天际遁去。 这九师弟,当真疯魔。 幸好,自己灵机一动,搬出了老母说事。 这世间修士,纵然再是无情,心中总有几分软处。 陈大口只管闷头狂飞。 今日之辱,来日必将十倍奉还! 待寻到六师弟李蝉…… 正思忖间,一道声音钻入他的耳中。 “二师兄你中计啦!” 陈大口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唯有茫茫云海。 “我来送你去见你老母。” 话音一落,陈大口敛目垂视那只洞穿的拳头。 那贯通创孔之内,不知几许,竟窜起一簇玄黑焰苗。 尸君之境比肩元婴,而旱魃境大尸的指甲,究竟蕴藉何等威能 那连施法者陈生都驾驭不了的磅礴力量! 陈大口又惊又怒。 玄黑焰苗此时顺着他的手臂,朝着他的身躯攀爬而去。 所过之处,生机断绝。 抉择无须再三。 生与死全在一念。 他左掌并起如刀,朝自己右肩关节处斩落! 乌黑血水涌出,可那断落的臂膀,尚未飞出三尺,便被那玄黑的烈焰彻底包裹。 在半空中,悄无声息地化为一捧飞灰,随风飘散。 陈大口踉跄着在云端稳住身形,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股疯狂快意。 “老子寻到李蝉就杀了你这个畜生!” 他一边恶言詈骂,一边封堵创口。 于他这等专精体道的修士而言,断肢再生是寻常伎俩。 未料转瞬之间,新生血肉一凝形,便急速焦枯,化为脓血淌落。 仿佛那处创口,不再隶属于他的躯壳。 断臂长不出来!竟长不出来了! 正思忖间,一道神念撞入他的识海。 是奕傀。 “我寻到六师兄李蝉了。” “在何处” 他急忙回了一道神念。 奕傀的神念很快又传了过来,却只给了一处荒僻山脉的方位,再无他言。 那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枯寂山脉。 山石呈一种病态的灰白,寸草不生。 陈大口自云端落下,只觉脚下的大地都透着一股死气。 他放眼望去,山脉深处的一座环形山谷内,奕傀正抱着他那只硕大的酒葫芦,靠在一块巨石上,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 在他周围,那百余具形态各异的尸傀,将山谷围得水泄不通。 陈大口皱了皱眉。 “人呢” 奕傀抬起醉眼,瞧了他一眼,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伸出手指,朝着山谷中心处,一具破败的石棺指了指。 “那儿。” 陈大口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石棺的棺盖早已碎裂,散落一旁。 可棺中哪有半分人影 “你耍我” 奕傀被他拎在半空,双脚乱蹬,手里的酒葫芦险些脱手。 他也不恼,只是又朝着那石棺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再仔细瞧瞧。” 陈大口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到石棺前。 他探头往里一瞧。 石棺底部,并非空无一物。 那儿铺着一层东西。 一层正在不断分裂、又不断融合的血肉。 那团异物并无固定形状。 倏而凝作掌状,五指宛然,未及细察便如蜡熔般坍缩为一滩腐泥。 时而又拱起一个模糊的头颅轮廓,甚至能瞧见眼窝的凹陷。 可不等看清,那头颅便自行崩解,血肉组织又塌陷下去,几根惨白的骨头,在血肉间若隐若现,一会被包裹,最后又被挤出。 骨与血,肉与筋,在此刻成了互不相干的物事,正是多生蛊第七世。 骨血蜕裂。 更让人胆寒的,是一模糊声息,竟自那滩腐肉中漫溢而出。 “根生啊…… 为兄离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