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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遭一击,李蝉眼中却翻涌着雄心。 自己藏着的诸多手段未出,师弟陈根生又在身旁,这般底气岂有畏惧之理。 竹楼之内,风声忽止。 “好师兄,你这……” “无妨的。” 李蝉动作瞧着潇洒,可那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状态。 “齐子木和赤生魔,这些上古苟活的老不死,骨子里本是一路人。” “陈尸千年骨作舟,渡旧怨,载新仇。他们之间,怕是藏着外人不知的龌龊……” “根生……根生你在听吗……” “在的,师兄。” “好兄弟!有你在,区区一个齐子木……” 话头中断,李蝉笑容凝在脸上。 身形如泥塑,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一语未谶身先倒。 这假婴修士,竟接不住大修一招。 “师兄!” 一声悲呼自陈根生口中迸发,其情恳切,若是外人听见,定要为其兄弟情深而动容落泪。 他站起身仰头望向那竹楼的屋顶。 “齐子木!你好狠的心肠!” “我师兄李蝉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此毒手!” 李蝉双眼陡然睁圆,清明得骇人。 “唬你呢,就怕你跑了。” “齐子木要探我的虚实,我自然也要探一探你的。” 陈根生讪讪笑道 “那依师兄的意思” 李蝉站了起来,呵呵说道。 “层楼颓于穴蚁,古木腐于根螟,齐子木乃层楼古木,我等当为蚁为螟。” 观李蝉的意态,全然无假婴斗大修的打算,倒像是要从长谋划。 陈根生皱眉问道。 “你不是打算祭了赤生魔,凭假婴抗衡大修吗” 李蝉缓缓抬起袖子,将唇角血迹拭去。 “蛮牛见虎,尚知以角抵之。蠢夫遇敌,才只晓得抡拳相向。” “我问你,齐子木那封信,为何是寄给我,而非寄给你” 陈根生面露惊讶,一时语塞。 李蝉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自得。 “他怕我,甚于怕你啊,根生。” “你陈根生,道则再奇,只要寻到你的路数,便有应对之法。” “而我不同。” 李蝉双手拢袖,冷冷直笑。 “这么说吧。当年在青州,有那么一个二流宗门,唤作听风阁,自诩消息灵通,门下弟子遍布青州各地,靠着贩卖情报为生。” “有一回,这听风阁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竟将我的行踪,卖给了我的一个仇家。” 陈根生顺着话头问下去。 “然后呢你灭了那听风阁” 李蝉摇了摇头。 “我不过在听风阁山门外,寻株寻常榕树,树下埋了只胡思蛊。” “这蛊不伤人命,只教人心生胡思乱想。” 陈根生眉梢微挑。 李蝉续道。 “起初毫无异动,听风阁修士依旧迎来送往,贩卖着自视甚高的秘密。” “半月后,听风阁掌门议事时,竟觉交好的大长老看他眼神异样。” “又过数日,大长老指点弟子修行,总觉弟子言语藏着试探。” “后来,守门弟子疑巡山弟子监视自己,伙房厨子怕道童在饭菜里下毒。” “猜忌生根便如藤蔓疯长,不出三月,听风阁再无信任。彼此提防构陷,甚至大打出手。” “碎身断魂非我愿,摧心折志是吾能。” “根生,你说,这般手段,比起你那一雷轰平了迎仙楼,孰高孰低” 陈根生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实在是高!师兄这等法子,当真是防不胜防,我辈楷模了。” 李蝉听得心头舒畅,哈哈大笑起来,胸口的郁结之气,都仿佛散去了不少。 “所以你看,齐子木这老东西,他怕的便是我这套东西。” “他如今指名道姓要杀我,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试探罢了。” 陈根生恍然大悟。 “师兄你当真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 “那依师兄之见,我多鸟观,该当如何应对” 李蝉脸上的笑意收敛。 “你那两个徒弟,多宝与周下隼,不能再让他们在外头野着了。立刻召回观中,委以重任。” “齐子木既已对我起了杀心,便会无所不用其极。你那两个徒弟亦是我多鸟观的破绽。若被他擒了去,用以要挟,你当如何自处” 陈根生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 李蝉又道。 “还有最要紧的一件。” 他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睛。 “根生,你可是继承了赤生魔的收徒道则,还有另外道则一事,可否为兄一探” 竹楼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李蝉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眸光深处,是难以揣度的幽光。 良久,陈根生大失所望,方徐徐启口。 “这两个问题,你既想知晓,自然无妨的,只是你要问的具体是何物” 李蝉苦笑得意味难明。 “不提其他的,我只想看看你那收徒之则上,可有李稳的名字” 竹楼之内,李蝉话音甫落,四下里便没了声息。 方才显得活络的氛围,于此刻凝固。 尚温的仙酒,不再有热气蒸腾,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帘内香炉的袅袅烟,尽皆停了。 光与影,定格在了这一瞬。 李蝉从容之色正一寸寸剥落。 周遭早已不似先前模样。 与当年灵澜官道上如出一辙的威压,从陈根生看似凡常的道躯深处漫溢开来,以蛮横之势篡改着多鸟观万象。 这是一种近乎理则的具象。 于这方尺土之内,陈根生即是天纲。 李蝉如陷泥潭。 连动指节都成奢望。 一只手已然扼住了李蝉的咽喉。 不是遁法之快,亦非是神通之速。 这动作的发生,本就不在李蝉能够理解的常理之内。 仿佛在他念头生起之前,这只手,便已注定会出现在此处。 李蝉被陈根生单手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显得有几分狼狈。 窒息感并未传来。 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战栗,让李蝉浑身冰凉。 陈根生开口。 “你一回来,我便将这多鸟观基业拱手相让。” “你呢” 陈根生掐着他脖颈的手,已然收紧。 “你一回来便试探我算计我。” “你觉得我有收徒的道则赤生魔此状是我的手段,是我的筹谋,那么你的仇,也算是我为你报的。” “如今我倒要问你,为何要带我去海岬村,为何历久以来,你执意要改我心性” 此时两人再入镜花蛊之中。 一个李蝉在他手中。 另一个还在门前倚靠着。 门前的李蝉开口。 还未说出话,喉间又遭钳制,竟是又一个陈根生。 “昔日灵澜国官道之上,你蛊中文字我都可改动,你竟以为镜花蛊能困我” 世间只有两个修仙的蜚蠊。 李蝉悲伤至极。 做哥哥的只是想让弟弟有点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