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油桐树下的诡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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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麻利地用一截褪色的红绳将那枚冰冷的铜铃铛紧紧系在腰带上，贴着里衣。铃铛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发出沉闷短促的“咯…嗒…”声，每一次微小的碰撞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平添几分不安。胖子大步流星地跨到门廊旁的杂物间，抄起一把沉甸甸的砍柴刀，刀刃在晨光下闪着寒芒。他随手挥舞了几下，厚重的刀身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咻！咻！”破空声，带起的风扑在脸上都带着寒意。我深吸一口气，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柄三齿钢叉，冰冷的钢铁触感瞬间从掌心刺入，沿着手臂的骨头缝往上钻，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门外那辆惨不忍睹的摩托车显然无法再骑，只能徒步前行。 这时，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吃饭啦！” “不吃了，回来再吃！” 我头也不回地应道，脚步未停。这些诡异离奇的事情，母亲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怎么能行空着肚子怎么行！” 母亲焦急的声音追了出来，脚步声匆匆。她小跑着赶上，不由分说地将几个用油纸包好、还带着蒸笼余温的包子和煮熟的鸡蛋硬塞进我手里。看她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心头微涩，攥紧了手中温热的食物： “没事，妈，中午就回来了。” “当心点啊…” 母亲的声音被门外骤然响起的、此起彼伏的聒噪蝉鸣撕扯得断断续续， “中午…给你们炖排骨…” 刚走出村口，踏上通往老槐树林方向的土路，胖子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他咧着嘴，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眼中闪着狠厉又兴奋的光： “木生，你带没带打火机啊等咱们找到那群畜生的老窝，洞口一堵，点把火往里一扔，嘿！来个红焖黄鼠狼大餐，保管香飘十里！哈哈哈哈！” 他一边得意地大笑，一边手腕灵巧地一翻，那沉甸甸的砍柴刀竟在他掌心轻巧地转了个漂亮又危险的刀花，寒光闪闪。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老胡家那破败院落的屋顶，终于在远处山包的树影掩映间若隐若现。胖子精神一振，脚下骤然加快，手中砍柴刀直指前方，声如洪钟： “小杂毛畜生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你胖爷我来收你们来了！” 深沟边的风毫无预兆地卷来，裹挟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沾满秽物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咳咳！这味儿——！” “操！忘了拿口罩！” 胖子懊恼地跺了跺脚，尘土飞扬，但他那双小眼睛却死死盯着沟对岸那片浓密的槐树林，丝毫没有移开视线。老槐树在风中剧烈地摇晃着枝叶，发出“簌簌”的呜咽。然而，就在半山腰的位置，一棵孤零零的油桐树却如同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显得格外突兀。我心头一紧，用力扯了扯胖子汗湿的衣角，声音发紧： “胖子，你看那棵树…有点不对劲。” 他手腕一抖，砍柴刀再次在掌心转了个圈，眼神锐利如鹰： “胖爷我早就发现了！走，过去看个究竟！” 沟底的路崎岖难行，两边长满了带刺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丛，根本没有直接通往那棵诡异油桐树的路。胖子二话不说，低吼一声，挥起砍柴刀便向挡路的荆棘灌木劈去！刀光闪烁，“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不绝于耳。坚韧的枝条和尖刺被蛮力劈开，但断口处弹起的枝条也毫不留情地在他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划开一道道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冷气，嘴里却还不忘自夸： “他娘的…疼死老子了！不过…野外开路…这块儿…你胖爷我可是专业的！嗷！” 顺着胖子硬生生砍劈出来的一条狭窄、布满断枝残叶的小路，我们艰难地来到了那棵诡异的油桐树下。我抬头仔细打量那浓密的树冠，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惊疑： “胖子你看！普通的油桐叶子是翠绿油亮的，可这树的叶子…黑得发乌，像浸透了墨汁！”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昏暗的光线下，能清晰地看到叶脉间仿佛有粘稠的黑色雾气在翻腾、蠕动，如同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皮下挣扎。 “能有多邪乎——” 胖子不信邪，大大咧咧地伸手就要去拽头顶一根低垂的、叶子尤其浓黑的树枝！ “别动！” 我心头警铃大作，厉声喝止，同时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腕。 “胖爷我就不信这个邪！” 胖子被我激起了火气，猛地挣脱我的手，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的砍柴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那根树枝！“咔嚓！”一声脆响，手臂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然而，就在断口处，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粘液，如同被压抑已久的脓血，猛地喷射出来！那熟悉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炸开，直冲鼻腔！我早有防备，连退三步，捂住了口鼻。胖子反应稍慢半拍，被那喷射的黑液溅到了手臂和衣襟上，烫得他怪叫一声，慌忙踉跄着向旁边躲闪： “妈的！什么鬼东西！又烫又臭！” 他脚下一滑，踩在了被黑液浸透、滑腻无比的腐叶烂泥上，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后猛地栽倒！我见状急忙探身去拉他挥舞的手臂，却被他下坠的巨大力量狠狠一带，整个人也跟着失去了重心！ “我操——！” 胖子的惊呼和我的低吼混杂在一起。 天旋地转！ 我们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顺着陡峭的斜坡翻滚而下！混乱中，我的后背重重擦过洞壁凸起的一块尖锐土石，火辣辣的疼痛瞬间炸开！腐臭的泥土和松动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头上、身上，呛人的霉味和尘土直往鼻腔里钻。混乱的翻滚中，我下意识地伸手乱抓，指尖猛地抠进了一截裸露在洞壁外的、手腕粗细的树根！指甲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嵌进粗糙的树皮里！ “抓住！” 我拼尽全力嘶吼，感觉肩膀的关节都要被扯脱臼！ 然而，胖子的体重加上下坠的惯性实在太大，他双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了我的大腿，巨大的力量勒得我大腿骨生疼！我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带着猛地往下一沉，那截作为唯一支撑的树根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根部的泥土簌簌落下！ “木生！千万别松手啊！我要掉下去啦——！” 胖子的惨叫带着哭腔在我耳边炸响，充满了绝望。 “撑住！” 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试图对抗那恐怖的下坠力。但一切都是徒劳！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截树根连同包裹它的大块泥土，竟被我们两人的重量硬生生从洞壁上拽了出来！ 支撑点瞬间消失！ 我的膝盖毫无缓冲地重重磕在一个尖锐凸起的石块上，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紧接着，便是彻底失控的自由落体！ “啊啊啊啊——！” 胖子的惨叫声和我自己的闷哼混杂在一起，被狭窄的洞壁不断放大、回荡。身体在黑暗中翻滚、碰撞，不知又撞到了多少土块碎石，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最后，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和四溅的恶臭黑水，我们两人狠狠砸进了一片冰冷、粘稠、深不见底的腐叶堆里！ 浓稠如泥浆般的腐败汁液瞬间淹没了我们的大腿，刺骨的冰冷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胸口发闷，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头顶极高处那个小小的洞口，吝啬地透进来巴掌大的一块惨淡天光，我们俩就像跌进了深井里的蛤蟆，只能徒劳地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一方天空。胖子在我旁边剧烈地喘息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 “木…木生…你…你没事吧这…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