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胡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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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巨大的石厅重归死寂,唯有暗河奔流的咆哮声永恒不息。锐金卫们如同最精密的梳篦,已将这片熔炼野心的工坊每一寸角落都反复梳理。冰冷的青铜锭被仔细清点、丈量、登记在特制的硬木牍片上;形态各异的陶范被小心拓下纹饰;散落的工具被归类记录;甚至连熔炉内残余的矿渣、灰烬都被取样封装。每一片记录着罪恶与技术的牍片,都将成为未来呈报纣王、揭露西岐惊天阴谋的铁证。 “钱豹!” 金葵的声音在地宫轰鸣的水声中依然清晰, “速去地面,传令石岳,所有人全部下来!我们即刻追击!” “诺!” 钱豹领命,身影如电,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上疾奔而去。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石岳带着地面的锐金卫精锐,鱼贯进入地厅。无需多言,肃杀的气氛和满地的“战利品”已说明一切。 “目标已从通风口遁走!” 金葵言简意赅,手指指向那架倚靠在岩壁上的巨大青铜轮云梯, “张魁、王猛!带黑狼先行!探路警戒!其余人,随我上!” 张魁当先,咬住火把,攀爬如猿。王猛紧随其后,左臂虽伤,动作依旧利落。接着是黑狼,被一名锐金卫用特制的背带固定,小心地背负而上。金葵、石岳等精锐鱼贯攀爬,身影迅速消失在通风道深邃的黑暗中。 通道内,狂风依旧呼啸,带着山外清冽却冰冷的空气,吹得人衣袂猎猎,火把几乎难以持稳。空气流动带来的巨大声响掩盖了脚步声。众人沿着倾斜向上的通道疾行近百步,前方豁然开朗! 刺目的天光涌入,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清气。出口开在一处刀劈斧削般的陡峭断崖中部,下方是翻滚蒸腾的云海,深不见底。巨大的青铜扇叶仍在“呜呜”飞旋,卷起强劲的气流。崖壁上,那根粗壮的皮索如同巨蟒垂落。 张魁与王猛早已将皮索牢牢抓住,正指挥众人依次攀爬。金葵最后一个上去,强劲的山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皮索在陡峭的崖壁上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解开皮索,前方是一条被踩踏出的、极其隐蔽的羊肠小道,蜿蜒着没入西北方向茂密的丛林。荆棘丛生,古木参天,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 “黑狼!上!” 张魁解开黑狼,猛拍其背。黑狼早已按捺不住,强健的鼻子紧贴地面,如同最精准的罗盘,沿着小径上残留的、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泥土气息的逃亡者气味,当先窜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在密林中艰难穿行。 追出不过数里,密林渐疏,前方出现一小片林间空地。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斑驳地洒在地上。就在此时,冲在最前面的黑狼猛地刹住脚步!浑身毛发瞬间炸起,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身体伏低,琥珀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空地边缘一丛茂密的、低矮的树影之后! “警戒!” 王猛低吼,右手已按在剑柄!所有锐金卫瞬间散开,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林间! 金葵眼神锐利,示意石岳带两人左右包抄。石岳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带着两名好手,从侧翼缓缓向那树丛逼近。 一步,两步… 石岳猛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 他的身形骤然僵住!随即猛地回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嘶声喊道: “大人!他,死了!胡庸死了!” 金葵的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拨开挡路的荆棘。 树影之下,胡庸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瘫坐在地。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双眼圆睁,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度惊愕与不甘。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死灰色。 金葵蹲下身,目光如刀,迅速检查尸体。胡庸的背部,在肩胛骨下方的位置,有一道斜斜的、深可见骨的划伤!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创面相对整齐,显是锋利的锐器瞬间切割造成!血迹浸透了后背的粗麻衣物,但看位置和深度,这一击虽重,却并非致命伤!更像是他察觉危险,仓促闪避时,被偷袭者从背后划伤! 致命伤,在正面! 金葵小心地将胡庸的身体扳正。只见他一只手掌死死地挡在左胸心脏位置!那手掌掌心向外,竟被一柄造型狰狞的利器完全贯穿!利器尖端深深没入胸腔!那贯穿手掌、刺入心脏的凶器,此刻仍钉在尸体上——赫然是一柄形制奇特的三棱青铜刺!三面锋利的血槽此刻已被凝固的暗红血液填满,闪烁着死亡的幽光! 胡庸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攥成拳头,指,死死地抵在腹部,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了全身力气抓住了什么! “是那凶器!” 张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熟悉的三棱血槽, “和平台上杀奴隶的,一模一样!” 金葵面色铁青,没有理会那刺目的凶器。他伸出双手,试图掰开胡庸那只紧握的拳头。然而,那拳头攥得如同铁铸,指骨僵硬,纹丝不动! “石岳!” 金葵沉声道。 石岳会意,上前一步。他伸出粗壮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一根、一根、极其缓慢而强硬地,将胡庸那早已僵硬冰冷的手指生生掰断!骨骼碎裂的细微“咔嚓”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当最后一根拇指被掰开,胡庸紧握的掌心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掌心之中,赫然紧紧攥着一小片布料! 那布料不大,约莫婴儿手掌大小,边缘撕裂得极不规整,显然是被人硬生生从衣物上撕扯下来的!布料颜色是沉郁的黑色,质地细密坚韧,绝非普通奴隶或工匠所穿的粗麻,更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细葛或丝绸!布片上,似乎还残留着几丝微不可察的、不属于胡庸的汗味和一丝极其淡雅的、如同某种冷冽草木的奇异香气! “黑狼!” 金葵将那片黑布递到黑狼鼻端。 黑狼凑近,鼻子急促地耸动,喉咙里发出确认的低呜。随即,它猛地低头,在胡庸尸体周围的地面疯狂嗅探!它围绕着尸体打转,鼻子紧贴地面,将每一寸泥土、每一片落叶都嗅遍。最终,它停在胡庸尸体旁不到三尺的一处略微凌乱的草丛前,发出困惑而焦躁的呜咽,前爪徒劳地抓挠着地面——属于那片黑布的气味,以及凶手的其他气息,到了这里,竟如同被凭空抹去,彻底断绝! “张魁!石岳!” 金葵眼中寒光爆射,“带人!以此为中心,扇形向前搜索!十丈为限!看有无足迹、血迹、丢弃之物!任何异常,即刻回报!” “诺!” 张魁、石岳立刻带人散开,如同拉开的扇面,小心翼翼地向密林深处推进。锐金卫们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仅仅推进了不到半里地,前方的密林陡然消失! 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如同大地的狰狞伤口,横亘在众人面前!谷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谷底被浓得化不开的、稠密如墨的原始灌木丛完全覆盖,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深不可测的幽暗!凛冽的山风从谷底倒卷而上,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至此,所有关于胡庸被杀的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眼前这无底深渊之中! 金葵站在悬崖边缘,山风吹动他的衣袂。他低头看着手中那片染血的黑色碎布,又望向脚下深不可测的幽谷,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胡庸死了。 雷熊还在囚禁之地。 矿奴阿大,和雷熊,是仅存的活口! “此地不宜久留!” 金葵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 “所有人!原路返回!目标——雷熊囚禁点!务必确保其安全!” 众人心头笼罩着同样的阴霾,沉默而迅速地沿着来路折返。再次攀上那令人心悸的断崖皮索,穿过狂风呼啸的通风道,重新回到那座死寂的青铜大殿。 殿内,人脂油灯的火光依旧摇曳。金葵的目光扫过祭台前的地面——那里,曾经被黑猫之血浸染、显现出诡异鸑鷟图腾的青石,此刻只剩下一滩深褐色的干涸血迹,图案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金葵凭着惊人的记忆,走到那片血迹旁,蹲下身,伸出食指,精准地按向记忆中那图腾心脏所在的位置。 “咔哒!” 熟悉的轻微机括声。 “咔啦啦啦——轰隆——!” 沉重的青铜齿轮咬合声与锁链拖拽声再次轰鸣!鸑鷟巨像基座后方的漆黑地宫入口,在低沉的震动中缓缓合拢,青石地面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痕迹。 众人毫不停留,迅速撤出大殿,穿过死寂的宫观院落,翻越高墙,沿着山脊疾行,再次来到那横跨深涧的青铜索桥前。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正好。金色的光芒洒在粗壮的青铜锁链和厚实的木板之上,驱散了昨夜的阴森恐怖。深涧依旧深邃,水流奔腾咆哮,但在充足的光线下,众人心中少了几分惊悸,多了几分沉稳。锐金卫们井然有序,稳步踏过那微微晃动的索桥。黑狼也被安全地背负过去。 当最后一人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便被远处山坳间一片跃动的景象彻底取代! 只见那片熟悉的缓坡草地上,数十匹健硕的枣红色骏马,正悠闲地低头啃食着青草!它们脖颈上光秃秃的——马鞍早已被金葵命令卸下,整齐地堆放在草地中央。此刻,所有的马蹄印都清晰地环绕着那堆马鞍,形成一个密集的圆圈,仿佛这些通人性的伙伴,一直在此地徘徊等待,从未远离! “好马儿!” 金葵大步上前,伸手抚摸着领头那匹最为神骏的枣红马脖颈。那马儿认出了主人,亲昵地用硕大的头颅蹭了蹭金葵的手掌,发出愉悦的响鼻。 金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即化为更加坚定的力量。他猛地翻身上马,将手指放入口中—— “咻——!!!” 一声嘹亮急促的唿哨划破山谷! “上马!目标——雷熊囚禁点!全速前进!” 金葵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响! “诺!” 众锐金卫轰然应诺,动作迅捷如风,各自冲向自己的战马。熟练地套上马鞍,勒紧肚带,翻身上马!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过片刻功夫。 “驾!” 金葵一马当先,枣红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数十匹战马紧随其后,如同苏醒的红色洪流,在张魁和黑狼的引领下,沿着来时开辟的山道,向着囚禁雷熊的那片隐秘山谷,风驰电掣而去! 马蹄声如急雨敲打大地,在山谷间激起雷鸣般的回响。归心似箭,更带着对雷熊安危的深深忧虑。凭借黑狼精准的嗅觉引导,加上白昼良好的视野,队伍如同识途老马,迅速穿过那片曾困住他们的、岔路繁多的密林迷宫。 当那道横亘在另一处深涧之上的简陋吊桥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吊桥依旧!绳索完好! 金葵勒住马缰,抬手示意。队伍瞬间停下,只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声。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吊桥对面那片熟悉的、被密林包围的隐蔽空地。 “张魁,黑狼!” 金葵低喝。 无需多言,张魁立刻松开黑狼的牵引索。黑狼如同黑色的闪电,几个起落便窜上吊桥,矫健的身影在晃动的桥面上如履平地,瞬间冲到了对岸!它没有像上次发现胡庸那样发出狂躁的咆哮,而是直接冲入雷熊所在的那间房子。 “呜!呜!” 一种低沉、哀伤、仿佛呜咽般的悲鸣,从房屋方向隐隐传来!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金葵脸色剧变! “过桥!” 他厉声下令,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率先踏上吊桥!锐金卫们紧随其后,沉重的马蹄踏得吊桥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葵几乎是撞开木笼那扇简陋的木门冲了进去! 眼前景象,让这位身经百战的锐金卫统领,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房子中央,雷熊那如同铁塔般壮硕的身躯,背靠着巨大的柱子瘫坐着。他的头深深垂下,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凝固着与胡庸如出一辙的惊骇与不甘!他的胸口心脏位置,赫然插着一柄与杀死胡庸一模一样的三棱青铜刺!暗红的血液浸透了胸前的兽皮,在地上汇聚成一滩粘稠的深潭。伤口干净利落,一击毙命!那狰狞的三棱血槽,在透过木笼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嘲弄的死亡光泽。 金葵缓缓蹲下身,目光死死钉在那柄夺命的三棱伤口上。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瞬间缠绕上金葵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胡庸死了。 雷熊死了。 唯一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矿奴阿大,此刻还在铜绿山矿场! 而那个看不见的、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精准抹杀一切关键证人的阴影,此刻是否,已经悄然降临矿场 金葵猛地站起身,目光穿透木笼,仿佛要刺破虚空,望向铜绿山的方向。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而微微抽搐,从牙缝里挤出的命令,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 “所有人!上马!” “目标——铜绿山矿场!” “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