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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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铸囚笼内的时间仿佛被粘稠的黑暗所吞噬，只有油灯豆大的火苗在不安地跳跃，将栅栏的阴影扭曲地投在石壁上，如同盘踞的恶鬼。影牙，也就是井娃，在经过那场诡异的崩溃后，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软塌塌地悬在锁链之间，仅凭一股不甘灭绝的残存意志维持着微弱的呼吸。汗水、污垢和刚才溢出的涎水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但那双半阖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一丝极力掩饰的、评估现状的冰冷微光。 金葵、温良、马善三人再次如同沉默的审判者，立于栅栏之外，外面劳作，训练和冶炼的喧嚣热闹早已被此地刺骨的阴冷驱散，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压力和无声的较量。 金葵没有立刻触碰那可能导致对方再次失控的“北方”关键词。他选择了一个更基础，却可能引出更多漏洞的问题，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 “影牙！李二牛！” 他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名字，如同投石问路，仔细观察着对方每一丝肌肉的颤动， “李二牛死前交代，是一个‘黑衣人’拿着信物找到他，命他纵火。那人，是你吗” 影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未能逃过金葵锐利的独眼。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嘶哑道： “是，是我。” “如何识得他又如何精准找到他” 金葵的问题接踵而至，不容喘息， “下山招募流民，乃我等临时决断。在此之前，你困守涧中，绝无可能预知此事。李二牛入谷后，你时刻处于监视之下，卫甲哨所更是飞鸟难渡，你从何得知他的存在与位置” 这是一个尖锐的矛盾，直指核心逻辑的漏洞。 影牙的呼吸明显紊乱起来，眼神闪烁，似乎在破碎的思绪中拼命编织合理的解释。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愈发干涩： “是，是老六。他，他告诉我的。李二牛入谷后不久，老六借，借巡查之便，悄悄告知了我他的特征和窝棚所在。” “老六” 温良的眉头死死拧紧，对这个答案既感意外又本能的怀疑， “又是这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可他怎么就知道李二牛是西岐的人” 马善清澈的目光中闪烁着理性的分析，他接口问道，语气依旧平和却直指要害： “这正是关键。老六如何能未卜先知，在西岐并未知晓我鹰愁涧确切位置、更不知我们何时会下山招募的情况下，提前认定了李二牛的身份难道西岐能撒豆成兵，将奸细遍布所有可能成为流民的人群之中这代价未免太大，且毫无效率可言。” 影牙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中的慌乱更甚，支吾道： “这，我不知，或许，老六自有他的渠道……” “不对！” 金葵冰冷地打断他，独眼中锐光如炬，仿佛能焚毁一切谎言， “老六若有此等通天能耐，早已将山寨方位传出，西岐大军朝发夕至，我等早已灰飞烟灭，何须等到今日更不必多此一举，先后派遣你与李二牛前来涉险。”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栅栏内的空气进一步凝固： “你在避重就轻。联系李二牛的或许是你，但告诉你李二牛存在的，绝非老六凭空得知。老六的作用，必然发生在李二牛入谷之前，且与外界通讯有关。” 金葵的目光如同解剖的利刃，开始层层剥离： “让我们从头理清。你潜入鹰愁涧，首要任务为何” “摸清，位置，传讯……” 影牙下意识地重复着刻入骨髓的指令。 “传讯方式” “小王庄，那口枯井，井壁暗格……” “成功否” “未曾。” 影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屈辱和挫败。 “原因” “找不到，下山路，哨所，太严……” 他每次回答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承认失败比承受酷刑更甚。 “也就是说，” 金葵的声音如同结冰的溪流，冷静而清晰， “你自潜入以来，从未成功将鹰愁涧的确切位置送出去。西岐那边，只知道你成功混入，却迟迟收不到最核心的情报。他们会如何想” 影牙的眼神猛地一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深刻的恐惧，那是源于对组织纪律的冰冷畏惧。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金葵没有给他喘息之机，推理步步紧逼，逻辑严密如铁桶： “他们会怀疑。怀疑你是否失手被擒，怀疑你是否意志动摇，甚至，怀疑这鹰愁涧是否真的存在毕竟，白龙山老寨已被他们‘彻底荡平’，他们或许会推测，我等是否早已化整为零，遁入深山，所谓‘残部’只是虚张声势” 他死死盯着影牙：“ 于是，他们不能再等待你这枚可能已经失效的棋子。他们必须启动备用方案，用另一种方式，来验证你的状态，并设法获取情报，哪怕只是侧面情报。这个方式，必然绕开了无法下山的你，而是利用了另一条他们早已掌握、但或许之前并未寄予厚望的渠道——老六。” 马善眼中光华流转，立刻跟上金葵的思路，流畅地接续道： “不错！老六并非他们核心成员，只是被要挟控制的边缘棋子，此前或许只提供一些周边情报。但此时，你的失联让他们不得不启用这条线！” 温良听得屏住呼吸，双眼圆睁，似乎抓住了什么。 金葵点头，声音斩钉截铁： “传递的消息，就是‘白龙山残部即将下山招募流民’！还有山寨的位置！老六是如何将这个消息送出去的” 他的目光再次如刀般刺向影牙， “这，才是关键！” 影牙的脸色在火光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意识到，对方已经无限接近真相，而他所有的掩饰都显得苍白无力。 金葵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凌厉，开始了真正的“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