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巨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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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石器的形制……” 卫甲眯起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仔细端详着壁画中一个领头猎人手中高举的那柄硕大石斧，那斧身的形状和绑缚方式带着一种古朴粗犷的美感， “比我在锐金卫训练时，学习那些传承记载的先祖遗迹的图样中见过的那些典型石器图谱，还要显得古拙，似乎蕴含着更原始的韵味。” 卫甲想起老师傅给他们讲解的画面，在篝火旁用苍老而悠远的声音讲述过的先民故事，那些传说中用于开天辟地的石器，与眼前壁画所绘的形制、用法，竟是如此如出一辙，仿佛时空在此处交错重叠。 月光继续无声地移动，如同一位冷静的舞台灯光师，将一些新的区域纳入光亮的焦点，同时也让先前明亮的部分渐渐隐入深邃的黑暗，使得观察的重点不断转移。卫甲为了看清那些即将隐入黑暗或处于光影交界处的更多细节，小心地将篝火拨弄得旺了些，橘红色的火焰欢快地蹿高，他又添加了几根粗壮耐烧的柴薪，确保光线的稳定。接着，他从中抽出一根燃烧得最旺盛、火光最明亮的柴火，如同举着一支简陋却足够明亮的火炬，缓缓站起身，走近岩壁，进行更近距离的、有针对性的观察。跳跃的、温暖的火光有效地驱散了更小范围的、顽固的阴影，使得壁画上那些更为精细的线条、微妙的色彩过渡以及先前忽略的符号得以显现。 在这个更近的距离上，壁画所讲述的故事性变得更加清晰，情节也更为丰富。他看到了描绘采集的场景。妇女们背着用藤条编织的背篓，带着活泼的孩童，在郁郁葱葱的林中仔细辨认并采摘各种野果、挖掘埋藏于泥土下的饱满块茎，他们的脸上带着收获的满足。卫甲看到了人群聚居的景象，简陋低矮的窝棚依着山势而建，错落有致，人们围着夜晚的篝火，分享着白日猎获的食物，火光映照着他们质朴的笑脸，充满了部落的温情。然而，最吸引他目光，让他心神为之牵动的，是一组在岩壁不同位置反复出现、且构图明显更为复杂、占据面积也更大的图案，它们往往位于岩壁中较为中心或视线容易触及的显眼位置，似乎承载着更为核心的信仰和信息。 这组图案描绘的主题高度一致，总是几个身形明显比那些勇猛狩猎者要矮小瘦弱得多、姿态极其恭敬、几乎匍匐在地的小人，正以一种无比虔诚的姿态跪拜在一只被刻画得极为雄伟、龟甲上带着复杂而神秘纹路的巨龟面前。他们深深地俯首，谦卑地躬身，双手或向前平伸，或高高举起，呈现出最极致的奉献与祈求姿态。而在这些画面中，那只巨龟的背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明确地、始终如一地驮着某种物体！那物体被刻画得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光芒——画师用简洁而有力的、长短不一的放射状线条环绕表示，其形状颇为奇特，不规则，既非方非圆，也并非任何常见的器物或祭祀礼器的形态，更像是一块未经雕琢、却天然蕴含着某种磅礴力量的原始之物，一种天赐的结晶。 “这是……” 卫甲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几乎将脸凑到岩壁前，手中的火把也凑得更近，火焰因他的动作而微微摇曳。在火光跃动的某个瞬间，他忽然注意到，那些跪拜的小人手中，似乎都捧着一些形态各异的物品。借着稳定的火光，他仔细辨认，有的是用宽大树叶仔细包裹起来的块状根茎，隐约可见黄精的轮廓；有的是一些已经晒干、捆扎好的草药束；甚至还有一个小人手中小心翼翼捧着的，那独特的七片叶子的形态，赫然就是几片新鲜的七叶莲叶子！这个发现让他心头猛地一震，一股奇异的联想涌上心头，他不由得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过半明半暗的洞穴，望向中央那片在清冷月华下静静生长、生机勃勃的药草丛，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内心的好奇与探寻真相的强烈渴望，如同燃烧的火焰般驱使着卫甲。他决定进行更彻底的探查。他精心制作了一支更耐燃烧的火把，选用松脂丰富的枝条，并在顶端缠绕了浸透动物油脂的布条，引燃后，光亮更加稳定、持久，照射的范围也更远更广。他举着这盏自制的、噼啪作响的明亮光源，决定沿着弧形的岩壁，系统地、逐一地探查那些尚未被月光充分照亮，或者处于更边缘、更隐蔽、甚至被垂挂藤蔓部分遮掩的壁画区域。 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他一步步向着洞穴的更深处、光线原本更加幽暗的区域走去。火把的光晕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光线所及之处，岩壁上的色彩和线条次第苏醒，仿佛在逐页翻阅一部沉睡万年的、用石头和颜料写就的史诗巨着。在靠近洞穴最内侧、一处相对干燥避风的岩壁上，他发现了一组显然耗费了更多心血、绘制得更为精细、叙事连贯且逻辑清晰的壁画群，这里的矿物颜料保存得尤为完好，色彩鲜艳如初，细节的刻画也远超其他地方，显然是整个洞穴壁画的核心所在。 这组壁画清晰地、按顺序描绘了一个完整而神奇的故事链。起初，先民们似乎遭遇了严重的、无法理解的疾病或大规模伤痛，画面上有多人躺倒在地，面容扭曲，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姿态，显然在痛苦呻吟，周围弥漫着悲伤绝望的气氛。然后，转机出现，他们在一片水泽，或许是黄河之畔，发现了这只神圣非凡的巨龟，画面中巨龟从波涛中浮现，周身环绕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显得庄严而慈悲。接下来，先民们在巫觋的指引下，怀着敬畏与希望，采集了多种特定的草药，画面中非常详细且写实地画出了黄精纺锤形的根茎、何首乌缠绕的藤蔓、七叶莲独特的掌状复叶等植物的形态，他们将最好的收获恭敬地陈列、供奉给静卧的巨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