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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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里，卫甲严格地、近乎虔诚地精心照料着王猛。他不再仅仅是简单地熬一锅混合的药汤，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根据王猛每日不同的气色、精神状况和伤口变化，调整着草药的配伍与侧重。 清晨，当第一缕微光透过瀑布水幕，给洞内带来朦胧的灰蓝色时，卫甲检查王猛夜间的睡眠和脉息。若感觉王猛气息仍显短促、面色苍白少华，他便侧重补气固本，选取肉质最为肥厚、色泽深黄的黄精为主，辅以少许同样补益的块茎，用文火慢煨。熬出的汤汁澄黄而粘稠，带着一股沉郁的甘甜土香。他会看着王猛一小口一小口喝完，然后观察他脸上是否逐渐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润。 午后，王猛伤口处麻痒感加剧，在尝试轻微活动后伤处有隐隐发热之感，卫甲则会侧重清热解毒、活血散瘀。这时，七叶莲便成了主角。卫甲会采摘新鲜肥嫩的七叶莲叶片，连同其带点紫色斑纹的茎秆一同捣碎出汁，与提前熬好的黄精汤混合，有时还会加入一点在岩壁阴湿处找到的、具有凉血之效的苔藓类植物。这时的药汁颜色偏绿，气味清冽微苦，喝下去能明显感到一股凉意顺喉而下，缓缓平息伤口那烦人的燥热与痒痛。 到了傍晚，考虑到王猛筋骨损伤严重，尤其是那骨折的左臂需要愈合，卫甲便会侧重强筋健骨。何首乌那蜿蜒盘结、色如黑铁的根茎便被仔细清洗后切片加入。他会将何首乌与黄精同煮很久，直到汤汁变得近乎黝黑，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略带涩味却后劲醇厚的香气。这是滋养筋骨的根本，即便觉得药味厚重，也要尽力服下。 除了药汤，食物的来源也以惊人的方式丰富起来。卫甲对洞穴中央那片被月光偏爱的植物丛越发熟悉。他小心翼翼地辨认，从潮湿的角落和某些特定蕨类植物下方，采集到了一些颜色朴素、伞盖厚实、闻起来有清新木质香气的蘑菇。他听人说过，越是颜色艳丽、气味刺鼻的菌菇越可能有毒，这些灰褐色、浅黄色的，反而安全。他先用小块尝试，确认无害后，才用树枝串起，在篝火旁小心炙烤，直到蘑菇的边缘微微卷曲，渗出晶莹鲜美的汁液，散发出类似肉类的浓郁香气，成为充饥的佳品。卫甲还发现了几种埋藏较浅、块头颇大的块茎，外皮粗糙呈褐色，但切开后内里洁白。他将这些块茎埋在篝火边缘的热灰里长时间煨烤，熟透后剥去焦黑的外皮，露出绵密微甜、口感类似栗子的内瓤，极大地补充了他们的体力，替代了最初仅靠有限肉食的单一饮食。 而最大的惊喜和食物结构的改善，来自于黑狼。它不仅充分发挥了其与生俱来的陆上猎手本能，更展现了它对这处水汽丰沛环境的非凡适应能力。白天，它有时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洞穴更深处那些幽暗的缝隙或地下水流经的潮湿处，那里栖息着一些肥硕的、以苔藓和昆虫为食的盲眼洞穴鼠类。夜间，它也会通过那条隐秘的瀑布通道短暂外出，在月光下的山林边缘伏击一些出来饮水的蜥蜴，或者运气好时，扑下一两只栖息在岩缝间、反应稍慢的夜行小型鸟类。 但最稳定和可观的收获，却发生在洞口瀑布之外。黑狼似乎很快就摸清了那条通道，并探索完了那个瀑布冲击形成的水潭。第二天下午，当卫甲正在处理新采的块茎时，黑狼忽然站起身，甩了甩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用湿润的鼻子轻轻拱了拱卫甲的手，然后转身朝瀑布通道方向走去，又回头看他。卫甲心中一动，暂时放下手里的活计，小心地跟着它。黑狼熟练地引领他穿过水幕，来到外间那个被轰鸣声环绕的小小石坪。 只见黑狼并未走向山林，而是径直来到水潭边，在一块稍显平坦、水较浅的岩石上伏低身体，整个姿态瞬间从慵懒变为全神贯注的凝固，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清澈潭水下缓缓游动的影子。那水潭因瀑布常年冲击，溶氧充足，里面生长着不少鳞片闪亮、肉质紧实的溪鱼，它们似乎并不太畏惧岸边的阴影。黑狼的耐心极好，仿佛与岩石化为一体。突然，它的前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探入水中，水花轻溅，下一刻，一条足有巴掌长、拼命扭动的银白色鱼儿便被它精准地拍到了石坪上！鱼儿在石头上弹跳，黑狼上前一步，利落地用爪子按住，然后叼起，摇着尾巴送到卫甲脚边，深褐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等待夸赞的意味。 卫甲又惊又喜，重重拍了拍黑狼结实的脖颈。 “好家伙！真有你的！” 他立刻意识到，这将是他们最稳定、最优质的肉类来源。自那以后，黑狼几乎每天都会去水潭边一两次，每次总能带回一两条鱼，有时甚至更多。卫甲则负责用石片刮去鱼鳞，小心地去除内脏，然后在篝火上烤得外皮焦香、内里嫩白。鱼肉富含营养，极易消化，对重伤初愈的王猛而言，比鼠肉鸟肉更为适宜。鱼汤更是成了新的滋补品，卫甲会加入少许黄精或蘑菇同煮，煮出乳白鲜美的汤汁，让王猛连肉带汤喝下。 在这个被瀑布永恒的轰鸣声温柔包裹、彻底隔绝的、仿佛独立于正常时空之外的密闭天地里，他们褪去了逃亡的焦虑，真的仿佛过着最简单、最原始，却也最纯粹、最专注于生存本身的生活。时间的刻度变得模糊而柔软，不再有精确的时辰划分，只有洞顶那束月光光柱在壁画和药草丛上缓慢而坚定的移动轨迹，像一只无声的钟表指针，以及腹中逐渐袭来的、规律性的饥饿感，忠实地提醒着他们日月晨昏的更替。 王猛的身体，就在这规律而充满自然生机的照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转。力量的回归首先体现在眼神里，那曾经涣散茫然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清明、专注。第二天，他已经可以靠着冰凉但光滑的石壁，在卫甲的帮助下，自己坐起来较长一段时间，虽然还需要用右臂支撑着身体，但已经能够自主地环视整个洞穴，更仔细地观察那些壁画，甚至尝试着自己拿起水囊喝水。他的胃口也明显好了起来，对烤鱼、煨熟的块茎和蘑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