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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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采集的块茎、蘑菇、备用草药越来越多，随意堆放不仅容易腐败，也显得杂乱。卫甲看中了洞内一种柔韧细长、纤维结实的藤蔓。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学习着将藤蔓在清水中浸泡使其更柔韧，然后尝试用最原始的三股交错法，编织了几个口大底稍小、深度适中的简陋筐篮。最初的几个歪歪扭扭，甚至漏隙颇大，但很快他掌握了窍门，后来编出的筐篮已经相当结实规整，足以盛放数十斤的物品而不散架。这些筐篮的出现，让他们的厨房和储藏区立刻变得井井有条，生活的秩序感显着增强。 卫甲还细心地将篝火火塘用石块垒砌得更加规整，挖掘了更合理的通风沟槽，使得火焰更稳定，烟雾更少。他在火塘上方，用木棍搭起一个简单的、可调节高低的架子，用来熏制黑狼偶尔多捕的鱼或小型猎物，以期能保存更长时间。点点滴滴的改进，让这个原本只是避难的洞穴，逐渐具备了可持续生活的功能，也悄然安抚着他们漂泊无依的心灵。 傍晚，夕阳的余晖想必已染红西边的山峦，但洞内只能通过瀑布水幕光线的微弱变化感知时辰。篝火燃得正旺，火塘上方架着的木叉上，串着几朵肥厚的蘑菇，正在热力下滋滋作响，边缘卷曲，渗出琥珀色的汁液，散发出混合着松木与泥土的浓郁焦香。旁边一块烧热的薄石板上，一小块黑狼刚带回的、不知名小型动物的腿肉正被煎烤着，脂肪融化，发出诱人的“噼啪”声，肉香与蘑菇香交织，令人食指大动。卫甲正专注地翻动着食物。 一直半靠在厚实草铺上、面对着一幅描绘先民渔猎的壁画闭目养神的王猛，忽然缓缓地、异常平稳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有力而均匀地起伏着，目光扫过跳跃的火苗，掠过岩壁上那些已渐渐熟悉的古老画面，最后定格在卫甲忙碌而坚实的背影上。他的眼神不再有重伤初醒时的迷茫与虚弱，而是如同被泉水洗涤过的黑曜石，清明而坚定。 “卫甲。” 他开口，声音虽然仍比受伤前低沉，却不再沙哑断续，每一个字都清晰沉稳。 卫甲闻声转头，手里还拿着翻转蘑菇的木叉。 王猛的目光与他对上，缓缓地，但语气异常肯定地说道： “我觉得，明天，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什么” 卫甲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迅速站起身，快步走到王猛面前，目光如电，审视地扫过王猛的全身——从依旧被夹板固定的左臂，到覆盖着敷料、但已无渗出物的胸腹伤处，最后落在他盖着兽皮的双腿上。 “胡闹！你的腿筋骨连没连实尚且不知！还有你的内伤才止住几天气血未复，怎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与担忧。 王猛没有直接争辩，而是用行动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将盖在身上的兽皮掀开，然后，用那只完好的右臂稳稳地撑住身后光滑的石壁，腰腹核心用力，在卫甲略带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竟然自行、缓慢却坚定地站了起来！整个过程虽然依旧能看出吃力，他的眉头因用力而微蹙，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但动作的连贯性和控制力，与之前全靠搀扶才能起身的状态已判若两人。 王猛的身形站直后，还有些微的摇晃，尤其是受伤较重的右腿，似乎不敢完全承重，左脚则稳稳踏地。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异常沉稳，透着一股经过深思熟虑、权衡了所有风险与必要之后，下定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你看，” 王猛甚至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扶着岩壁的手！他的身体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他用腰腿的力量控制住。他像初学走路的孩童，又像重伤后重新学习控制躯体的战士，小心翼翼地、将身体重心缓缓转移到左腿，然后，提起了受伤的右腿—— 他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步伐虚浮，落地极轻，右膝甚至有些打弯，不敢完全伸直。紧接着，左腿跟上，又是一小步。两步之后，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微微加重，扶着岩壁的手重新按了上去，支撑住身体。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是脱离辅助的、独立的、主动的移动！ “这洞里的，药材，确实，神奇。” 王猛喘息着，但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伤口，大多收口结痂了，痒得厉害，正是在长新肉。内里，虽然还虚，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空空落落，提不起气。只要，不奔跑疾走，不与人，剧烈搏斗，顺着山势，慢慢走，小心一些，应该，无碍。” 王猛抬起头，再次看向卫甲，眼神里除了决心，还有深深的信任与托付，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追兵虽可能已远，但我们的使命，需要尽快返回鹰愁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躺下去，只会更弱。动起来，气血才能活。” 卫甲沉默了。他紧紧盯着王猛的眼睛，又看向他那刚刚迈出步伐、此刻仍有些微微颤抖的腿。他知道王猛说的有道理。洞穴虽安全，终非久留之地。王猛惊人的恢复力，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洞中药材的神效功不可没。而且，王猛眼神中那股熟悉的坚韧与判断力已经回归。他不再是一个需要完全呵护的伤患，而是一个可以商量、可以并肩的同伴。 良久，卫甲缓缓吐出一口气，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 “先把这顿饭吃完。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天亮，我再仔细检查一遍你的伤口和骨头。若确实无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就走。” 王猛重重地点了点头，扶着墙壁，慢慢地、自己坐回了草铺上，额头的汗迹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但嘴角那抹笑意却真实而明亮。篝火上，蘑菇和烤肉的香气愈发浓郁，混合着干草与苔藓的清新气息，充满了这个他们短暂栖居、却注定难忘的古老洞穴。明天，他们将再次踏上旅途，带着痊愈的伤势，未解的谜团，以及这段与远古文明悄然邂逅的奇异记忆。